第170章 別怪我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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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情知秦大王脾性執拗,今日自己不走,也實在無法了結二人之間的恩怨,顧不得多想,跳上馬背,只喊一聲:「秦尚城,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馬蹄飛奔,一聲一聲,如踩在心口。

  秦大王提著大刀,忽然暴怒欲狂,多年的追尋,千萬里的出生入死,到今天,那個女人,還是要逃跑!

  他忽然明白,她所要的,決不是自己!這個女人,對自己實在是沒有半分的情誼。縱然是石頭人,又怎能在自己萬里迢迢追到金國救護她之後,仍舊能這樣無情地轉身離去?

  「岳夫人,你快走……」

  這一聲「岳夫人」,如催命的魔音,他遽然回頭,在滿天的星光下,狠狠瞪著張弦。張弦被他這樣可怕的神色嚇得後退一步,情知他已經動了真怒,一轉身,亡命就逃。

  他一掌劈過去,張弦驚叫一聲,一隻手臂就垂了下去。

  秦大王搶上一步:「張弦,既然你找死,今天我就成全你……」

  「秦大王……」

  張弦忠義,見他又要上馬,擔心他又追上花溶,忽然舍了他,劈手就將手裡的兵器扔出去,正打在馬屁股上,馬吃疼,立刻狂奔而去……

  沒有了馬,再要追上丫頭,就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秦大王雙眼血紅,猛虎一般,一掌就向張弦打去。此時,二人都沒有了武器,完全是徒手搏擊。

  秦大王已然起了殺心,招招都是致命,張弦武功雖然不錯,但身形和秦大王相差甚遠,不到十招,已經支撐不住。

  他肩頭挨了一掌,身形一頓,秦大王大笑一聲:「不知好歹的蠢貨,再挨老子一掌……」

  他對張弦痛恨以極,這一掌,用足了十成的功力,決心先殺了這個阻攔者。張弦情知躲閃不過,也拼盡全力最後一搏,好歹算沒有辜負岳鵬舉的囑託,救護了夫人。

  秦尚城一掌已經揮出,只聽得一陣馬蹄聲,一個黑影奔回來,飛身下馬,聲音驚惶:「張弦,快跑……」

  秦大的憤怒已經到了頂點,該死的丫頭,不止關心岳鵬舉,連他的下屬也看得這麼重要,唯一不放在她眼裡的,唯自己而已。此時,忽想起那聲「送入洞房」,想起她那句「我絕不會嫁給你」……

  「秦尚城,是我不好,請你放過他……」

  秦大王狂笑一聲:「花溶,並非你要老子怎樣,老子就怎樣!你如此無情,就休怪老子……」

  秦大王的殺機已經遍布腦子和胸口,心裡的恨,對她全部的恨,手上運勁,如山一般向張弦拍出,仿佛他是一切罪魁的源頭……

  「秦尚城,是我不好,請你……」「手下留情……」四個字落在咽喉里,軟綿綿地低沉下去。

  那個纖細的人影,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張弦,秦尚城滿含功力的一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胸口,頓時,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丫頭……」

  「岳夫人……」

  秦尚城搶上一步,一把抱起她,滿天的星光下,能清晰地瞧見她嘴角湧出大股的血,聲音微弱下去,五臟六腑移位,眼見是不活了……

  …………………………

  金塞斯在一旁發出一聲淒鳴,兩人都驚呆了,張弦後退一步,秦大王緊緊摟著她,一時忘了言語。滿天星輝下,花溶的手軟軟地垂下去,勉強睜大眼睛想要說什麼,嘴巴微張,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骼都四分五裂,痛得粘合不起來,腦袋也耷拉下去。

  「岳夫人……」

  張弦這聲「岳夫人」驚醒了秦大王,他抱住花溶,躍上金塞斯,打馬就跑。張弦追之不及,完全失去了分寸,掉頭就往回跑。他走之前看見岳鵬舉等已經陷入了包圍圈,現在夫人救不下,難道岳鵬舉也會葬身異域?

  四太子的府邸,一片沖天的火光。無數支火把燃起,整個城南外面的大半天空,亮如一片白晝。

  岳鵬舉等人身陷重重女真兵里,黑夜中,都是一樣的服飾,大家廝殺也沒有個重點,混戰時,又一路大軍趕來,正是跟大太子交好的宗雋的大軍。

  金兀朮騎在戰馬上,揮著畫戟,此時,立刻明白,那個蜜丸的內容所言非虛,宗翰一派,果有圖謀。

  宗雋先打馬殺來:「兀朮,你要造反?」

  金兀朮大笑:「我等你露出狐狸尾巴已經多時了……」

  「本太子有什麼把柄?」

  金兀朮一揚手,攤開一塊蜜丸:「你還敢抵賴,狼主早已明白你等居心……」

  宗雋見到這蜜丸,面色一變,金兀朮更是明白他心內有鬼:「你等和宗翰勾結,欺瞞狼主,以下犯上……」

  宗雋見事情敗露,又見宗翰並未如約發兵前來,一驚,只聽得西邊一陣廝殺聲傳來,卻是金兀朮的同母兄弟六太子率軍殺來。六太子去上京返回,他如今領兵廝殺,也正是狼主之意,宗雋等益發不安,金軍更是亂了陣腳。

  岳鵬舉卻看出端倪,金軍內部高層一定發生了極大的內亂。他雖然受傷,仍舊進退自如地指揮屬下撤退,很快,就殺出一條血路。女真兵急於應付新來的混戰,都很盲目,一時分不清敵我,岳鵬舉等人很快殺開一條血路,往約定好的路線逃跑。

  他逃出一程,但見兩名黑衣人還在廝殺,劉淇忙說:「這是秦大王的屬下。」

  秦大王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他想也不用想,完全是因為花溶之故,千里萬里,一次次死命救護,此時,怎能讓他的屬下慘死這裡?

  他立刻打馬,又衝過去,大喝:「你們快走……」

  馬蘇和劉武本已支撐不住,見岳鵬舉殺來救助,很是感激,拼盡力氣,奮勇往岳鵬舉身邊靠。

  又是一棒揮出,打翻一個女真兵,他耳邊忽然聽得微微的哭泣聲,心口,那麼真實地疼痛一下。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手一歪,狼牙棒幾乎掉在地上,忽然起了極大的不祥的預感:

  妻子出事了!

  他打馬就往前沖,黑夜裡,覺得眼皮一陣一陣生生地跳動,太陽穴也鼓突突地跳,仿佛極大的災難,馬上就要降臨。

  金兀朮此時急於對付目前最大的敵人宗翰的部署,也無暇分身全力追趕岳鵬舉,岳鵬舉壓力得以緩解,立刻護著馬蘇二人衝出去。

  眾人一路往北方奔逃,遠遠地,只見天空里一朵火焰升空,他立刻調轉馬頭,令眾人往東邊而去。

  這一路奔逃,快馬加鞭,已是快到大宋邊境的金國小城,他心裡一驚,花溶呢?她在哪裡?

  焰火的方向近了,此時,天色已經明朗,太陽照耀在這片荒蕪寂靜的北方土地上,放眼四望,沒有一絲人煙。

  一匹跛足馬嘶叫著逃奔而來,遠遠地,是張弦的聲音:「鵬舉……鵬舉……」

  張弦跟他交好,人前叫他「岳相公」,人後叫他「鵬舉」,岳鵬舉此時聽得這聲「鵬舉」真是分外親切,飛奔上去:「張弦……」

  張弦翻身下馬,卻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岳鵬舉也躍下馬背,急忙扶起他:「夫人呢?」

  「夫人……」

  馬蘇也衝上前:「張兄,我家大王呢?」

  「……」

  岳鵬舉見張弦雙目通紅,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果然,張弦緩過一口氣,才哭出聲:「夫人她……夫人她活不了了……」

  岳鵬舉眼前一黑,身子也搖晃一下,幾乎要倒下去,幾名屬下這才發現他全身上下那種可怕的傷痕,兩人上前扶住他,他手一揮,顫聲問:「夫人,究竟怎麼了?」

  張弦將和秦大王相遇的事情講了一遍,手放在額頭上,痛哭流涕:「夫人本來是能走掉的,可是,她為了救我,為了回來救我,被秦大王打傷……」

  馬蘇和劉武二人,素知秦大王的功力,那樣的一掌打在一個女子胸口,哪裡還有活命的道理?

  他二人生怕岳鵬舉發怒報復,悄然後退一步。卻見岳鵬舉立刻推開攙扶自己的侍衛,縱身上馬:「張弦,他們往哪裡去了?」

  「宋國,是回宋國去了……」

  岳鵬舉也不回答,立刻打馬前奔。眾人跟在他身後,但見他背後的衣襟已經在打鬥中劃破,長長的一條血肉從肩上拉到腰間,血肉紛飛,來不及癒合,又裂開,新的鮮血又一陣一陣地湧出來。

  「岳相公……」

  「鵬舉……」

  岳鵬舉好似充耳不聞,身上的疼痛已經麻木,只被一股極大的恐懼和悲傷所占據,那麼清晰地意識到,如果再趕不及,也許,自己連妻子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那不僅是他的妻子,還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最親密的朋友,最契合的情人,最溫存的姐妹,最志同道合的伴侶……

  如果她死了,自己還能剩下什麼呢?自己不惜代價,暗中潛入金國,為的,就是要她平安無恙,可是,如果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自己又該怎麼辦?

  他平素不曾結過私怨,只在戰場廝殺,可是生平第一次,對秦大王起了一種刻骨的仇恨,正是這個糾纏不休的男人,千萬里趕來,最後,令自己的妻子喪生在他手裡……他策馬飛奔,可是,很快,這種仇恨,就被深仇的悲哀和恐懼去取代,只想馬上追上去,希望出現什麼奇蹟,希望她還活著……只要她還能活著,自己即便立刻就退出軍營,從此放棄理想,也要陪她天涯海角,平安康樂。

  「鵬舉,你的傷……」

  身後,張弦憂慮驚叫,他卻充耳不聞,只知道快馬加鞭,想爭取每一分每一秒,儘快趕到妻子身邊。

  馬蘇和劉武遲疑著,也上馬,跟在眾人身後,一起往宋國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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