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陸登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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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後,金兀朮的病已經大為好轉。他是武人,不耐煩整日躺在床上,加上終日不見花溶,更是煩躁,立即起身轉悠。

  剛出門,只見一名便衣侍衛匆忙進來,神色不安:「稟告四太子,狼主已經下令任大太子為國相,穀神大人為副相……」

  「果真?」

  「今日才得到的消息。本來狼主是要大太子遣宋國使節團,一併到上京談判,但大太子推說身子不好,待秋天時,再去上京謝恩,說宋國使節,他可自行處置。」

  金兀朮大驚,宗翰如此突然地被任命被國相,顯然是狼主遭遇了他極大的威脅,不得不如此安撫,而他拒不到上京任命,更是擁兵自重。

  「六太子那裡有什麼消息?」

  「暫時還沒有接到任何消息。」

  「好,你等密切監視,一步也不能大意。」

  「原來的人馬還是駐紮在城西,已經按照您的部署,分散開來。」

  金兀朮想了想,又說:「立即精選二人,再去上京,不要被任何人發現行蹤。」

  「是。」

  待侍衛一走,金兀朮抬頭看看西邊的天空,此時夕陽西下,他的手心汗涔涔的,也不知是炎熱還是冷汗。

  暮色降臨。

  花溶在外面徘徊一陣,沿著一整塊整塊的石板往花園裡走。四太子的府邸是原來遼國某大臣的豪宅。遼國文明層次稍高,文武受宋國的影響頗大,無論是建築的風格還是走向,都帶著濃郁的南朝色彩。

  這座花園更具特色,那本是一座天然的小山林,裡面一年四季鮮花盛開,各種野生的動物跑來跑去,很有天然的感覺。

  花溶剛回走到一片寬闊的草地,就聽得一陣幼童的歡笑之聲。她很是好奇,難道是金兀朮的兒子?

  她信步走過去,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童在花園裡不停奔跑歡笑,追逐著豢養的一隻小麋鹿,近了,伸手去抓小鹿頭上美麗的鹿角,卻抓不住,如此反覆幾次,急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小童大眼睛,長睫毛,粉妝玉琢,胖乎乎的如一個面孩兒。

  侍女們見她過來,一起行禮,其中一人竟然是天薇公主,而旁邊的一個奶娘模樣的中年婦人,更是說的漢話。

  她很是意外,真沒想到,天薇還在金兀朮府邸。

  這時,小孩兒已經站起來,不哭了,跑向天薇,天薇很愛憐地抱住他,柔聲說:「孩兒乖,待我給你抓小鹿……」

  花溶一驚,難道這是天薇的兒子?可是天薇怎會有這麼大的兒子?

  天薇見她吃驚,正要開口,懷裡的小孩兒卻掙扎著往前跑:「阿爹,阿爹……」

  花溶驀然轉身,只見金兀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出去,一伸手,抱住了小孩兒,語氣十分親昵:「文龍,又調皮了?」

  「阿爹,孩兒要麋鹿,快給我抓住小鹿好不好?」

  「好好好……」

  小孩兒竟然也說的漢語,而且十分流暢,顯然是天薇和乳母教他之故。這孩子看樣子深得金兀朮寵愛,可是,卻是天薇等在照看,他是什麼人?

  金兀朮一手抱起他,大步過去,三兩下就追上一隻小麋鹿,將它牢牢固定住,笑道:「這下抓住了不?」

  他這樣說話,臉上就露出一種溫柔的神情,完全如慈祥的父親,再也不是縱橫廝殺的戰將。

  小孩兒伸出手,剛抓一下鹿角,小鹿一掙扎,叫著跑開了。小孩兒樂得拍著手哈哈大笑。

  「阿爹阿爹,我要鹿角……」

  「小鹿沒了角會死的,孩兒乖,以後等你長大了,自己去獵鹿……」

  「阿爹,孩兒怎麼才能獵到鹿角?」

  「阿爹會教你……」

  花溶看著他父子對答,更是驚奇,金兀朮卻已經抱著小孩回來,走到花溶面前,搖著小孩的手:「花溶,你認得這孩子麼?」

  花溶細看之下才發現這孩子跟金兀朮簡直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這孩子是?」

  金兀朮見她目光中露出柔和之色,開心地拍著孩子的手:「花溶,你喜歡他麼?」

  花溶才見這孩子第一面,見他雨雪可愛,原本是出於女性的天性,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見金兀朮眼神熱切,立刻後退一步,不再熱情地招呼那小孩。

  金兀朮的目中流露出失望之色,將孩子交給旁邊的一名僕婦,一揮手,眾人退下。

  他見花溶的目光還追隨著小孩兒,這才緩緩說道:「這孩子叫陸文龍,是陸登之子……」

  花溶心裡一震,陸登夫婦守城,城破之後,雙雙自殺,尤其是他的妻子,自殺殉夫後,得金兀朮厚葬,表彰她的貞烈,遠近鄉民流傳很廣。此事,她也是聽說過的,可是,卻不知道原來陸登夫妻的兒子被帶到了大金,由金兀朮撫養。

  「當初城破之後,我見陸登屍首屹立不倒,親自叩拜也不倒,直到我答應好生撫養他的兒子,他才倒下去,所以,這孩子我帶來了金國,也不改姓,不絕他家香火……待他長大後,他是留金還是歸宋,任他自己選擇……」

  有一剎那,花溶盯著他,覺得人性真是很奇妙的東西,並不是簡單的一分為二,沒有徹徹底底的絕對,好和壞,誰又分得清楚?

  如果不是宋金戰爭,誰又能說金兀朮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她迷茫地,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陸登夫婦節烈,令人欽慕,尤其是他的妻子,漢人有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一個男人,一生中若能得陸夫人這樣一個女子生死相伴,才不枉此生。我這府邸,侍妾雖多,可是,自認決無任何一個這樣兩心相知的女子,花溶……」

  金兀朮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喧譁聲所打斷。金兀朮面色一變,大喝道:「誰敢擅闖喧譁……」

  一名衛士飛速回報:「四太子,不好了,大太子派大軍包圍了四太子府……」

  隨即,一陣平平砰砰的聲音傳來,潮水一般的甲士已經跟四太子府的侍衛大戰起來。金兀朮大步出去,花溶也下意識地握著手裡的弓箭衝出去,到了門口,一思索,悄然躍上一棵大樹,藏好。

  大門口,一隊甲士已經衝進來,武乞邁率人正在抵抗,已有幾十名侍衛倒在地上。金兀朮提了方天畫戟,幾名甲士剛一衝上來,就被他畫戟橫掃殺退,眾人素知他神勇,一時也不敢再逼近,金兀朮大喝:「這是幹什麼?」

  「四太子,大太子要滅了我們……」

  門外,甲士越來越多,混戰中,只聽得一陣哈哈大笑:「兀朮,你乖乖束手就擒罷……」

  只見門口,宗翰全副戎裝走進來,腰間別著他隨身的狼牙棒。

  金兀朮衝上去,大聲說:「大太子,你這是作甚?」

  此時,黑衣的甲士已經分列兩邊,宗翰冷冷地斜他一眼,神態十分傲慢:「兀朮,你看清楚了,再要頑抗就是造反……放下武器,快令你的部下全部放下武器!」

  金兀朮一看,這些黑衣甲士,每人肩上都有一條紅綢,這是狼主獨立的護衛隊。他心裡一沉,只聽宗翰大聲說:「兀朮,你涉嫌私通宋人,本太子奉狼主之命,取消你的兵權……」

  金兀朮怒道:「你憑什麼血口噴人?」

  「兀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收養漢人的崽子是其一,庇佑漢女是其二,誰不知道你狼子野心,包藏禍心,那個女人呢?快交出來……」

  金兀朮沉聲說:「我這裡沒什麼漢女!」

  「兀朮,你騙誰?大金上下,誰不知道那個漢女躲在你的府邸?」他看著金兀朮面上尚未痊癒的傷痕,哈哈大笑,「兀朮,你可真本事,豢養了一隻母老虎,自家還當作寶貝……」

  金兀朮一揮手,後面,一隊侍衛列陣而出。

  宗翰虎視眈眈:「你敢抗命?立即交出花溶,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宗翰,你休要得寸進尺!」

  「兀朮,你還敢抗命?」

  金兀朮冷笑一聲:「你今日是要踏平我四太子府了?」

  宗翰哈哈一笑,拿出一塊令牌:「兀朮,你看清楚了,這是狼主的命令,你敢不尊?」他見金兀朮無動於衷,又在人群中尋找,卻不見韓常等人,立刻明白,兀朮狡猾,精銳都在外面,果然,只聽得外面一陣廝殺聲,一名士兵跑上來:「大太子,外面發現四太子的亂黨……」

  眼看兩軍就要混戰起來,一名謀臣附在宗翰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宗翰不敢再停留,拿著令牌的手一揮,神情十分得意,「兀朮,本太子是奉狼主命令行事。今後,你不得命令,不許再走出四太子府半步……」

  金兀朮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再看看宅子裡被解甲的侍衛,立刻明白,宗翰這是鋌而走險,先下手為強,只是,他手裡拿的令牌可是貨真價實,而且黑衣甲士也是貨真價實。

  宗翰等人一走,四太子府慌成一團,韓常等謀臣立刻匯聚:「四太子,接下來怎麼辦?」

  「等六太子回來再做打算。」

  「四太子,不如先下手為強。」

  「不行,大太子現在是矯詔行事,我們如果行動,只怕馬上給了他藉口……」

  「韓常,你還是按照計劃,駐兵三里處,隨時待命!」

  「是。」

  ……

  一眾謀臣散去,花溶才從暗處的樹蔭里走出來,原來,金國的局勢比自己想像的更加複雜,宗望一死,宗翰再無顧忌,拿著那批宋俘會怎麼辦?以前還指望著金兀朮救出張弦等人,現在,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河,又如何還能指望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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