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我已為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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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語氣非常誠懇:「花溶,今晚我真的無意侮辱你。我準備了許多東西,原以為你會喜歡……你到金國,在我府邸做客,我不知多歡喜……我只是想讓你明白……嗯,那個豬肉盤子是招待貴客的……」他思索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耶律觀音只是我的第二娘子,我尚未娶正妻……」

  他安排「家宴」,原是討好於她,不想弄成那樣。一時很迷惑,女人不是以成為一堆女人中最尊貴最受寵者為榮麼?

  她為什麼不這樣?

  花溶冷笑一聲,金兀朮,他其實一直並不明白,兩人之間究竟阻隔著什麼。第一娘子,第幾娘子,他只會糾結這些。

  「與我何干!你的家事,不要告訴我,不想聽。」

  他呼吸急促起來:「怎會與你無干?我……」

  「我乃岳鵬舉之妻!」花溶轉身就走。

  金兀朮一把拉住她,怒道:「你想出去送死?真要被大太子抓去了,我可不會去救你。你少給我惹麻煩……」

  花溶被他揪住動彈不得,外面又實在兇險,不敢貿然出去。

  兩人僵持一會兒,她忽道:「要如何才能救出張弦他們?」

  他一瞪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花溶無話可說,又低嘆一聲:「唉,不知扎合怎樣了……」

  金兀朮眼裡放出光來,喜道:「你還關心扎合?」

  「哼,你金國,就這一個好人,唉……」

  「叛徒!那個該死的叛徒!」

  花溶緊張道:「他死了?」

  「不曾,被鞭打一頓後放了。」

  她鬆一口氣。

  這時,金兀朮的心情卻大為好轉,她竟然還惦記著扎合的安危!惦記女真族男子的安危。仿佛惦記扎合就是惦記自己。

  原來,並非所有女真人都是她的敵人。

  有些也可以不是,比如扎合。

  心裡模模糊糊地升起喜悅的希望,十分激動,難以言辭。

  「花溶,時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這次宋金和談,也許會先放回一批宋俘……」

  「你還騙我?!大太子那麼兇狠,是像和談的樣子麼?」

  「你有所不知,大太子自作主張,狼主卻另有打算。所以,張弦等人死不了的……」

  她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明日就會召開為期兩天的聯盟會議,兩天後,一切就會有個定論。花溶,你就呆在這裡,只要在我行宮周圍活動,大太子的人就是站在你面前,也絕不敢捉拿你……」

  這本是金國的秘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一時心血來潮,告訴她這些,但見她眼睛突然亮晶晶的,再也不是那種憎惡和仇恨,心裡竟覺得無比高興。

  「花溶,兩國交鋒不殺來使,我縱然攻打宋國,也不與你為敵!」

  「……」

  他牢牢盯著她:「花溶,我再也不會與你為敵了,你呢?」

  她回答不上來,轉身進了屋子,砰地一聲關門,並反鎖上了。這種石門,是從裡面插栓,很難從外面破壞,這也是她還敢勉強住在這裡的原因。

  金兀朮牢牢盯著那道緊閉的石門,摸摸豬頭一般的臉龐,覺得一陣生疼。

  馬蹄聲劃破夜色的沉寂,仿佛綠色的大地,落下令人震顫的冰雹。

  馬過高崗,馬上之人勒住韁繩,馬一揚蹄,馬背上的人敏捷地跳下來。

  身後,兩名隨從下馬,低聲道:「大王,金兀朮的府邸就在前面兩里許。」

  「好,劉武,你藏好馬接應,馬蘇,你隨我前去。」

  「大王,四太子府邸警備森嚴。」

  「不妨,且先去擾攘一番。」

  連續兩日,金兀朮不曾回府,家裡一切,全由王君華安排。那夜之後,王君華不得金兀朮傳召,不敢回去,秦檜也勸她先觀望,免得自討沒趣。可是,在低矮潮濕的馬廄住一晚,又連吃兩頓粗劣到極點的女真下層的糠麩窩頭,四太子府的豪華佳肴終究戰勝了心裡的尷尬,她施施然地,便又回府,心想,一見四太子,自己就跪下賠罪,好生侍奉他,他總不至於趕自己走。

  所幸一回去,竟然得知金兀朮去出席聯盟會議,她鬆一口氣,立刻便以女主人身份自居,又發號施令起來。

  其他侍妾也得知了當晚的一些事情,知她狐假虎威,便冷言冷語譏諷,王君華大怒,卻又不敢對女真的女子發作,只拿了天薇公主泄憤。

  天薇公主知她狠毒,一向畏懼,從不敢招惹她,這次,無緣無故又被她盯上,罰必須在天明之前洗淨所有府邸的衣物。

  府邸人多,這些髒衣服起碼要三天才能洗完,王君華大發雌威,天薇只好連夜洗漱,深夜,北地之水極寒,她獨自在昏暗的燈下,邊洗邊哭,只願生生世世不要再投生在帝王家。

  秦大王等夜探金兀朮府邸,循著燈光看去,見一女子低聲哭泣。馬蘇正要去抓了來拷問,卻見陰影里,一個打扮得十分妖嬈的女人出來,尖聲怪氣:「天薇,地毯洗完沒有?明日四太子回來要用……」

  天薇縱然是泥人也有個土性,怒道:「王君華,你真無恥,當著你丈夫秦檜面跟虜人行淫……」她雖為金兀朮侍妾,但對金兀朮毫無感情,潛意識稱他為虜人,這一憤怒,就說了出來。

  王君華一耳光就摑在她的面上:「小賤人,你敢稱四太子為虜人,今天,自家先將你抽筋剝皮……」

  她一腳正要向天薇踢去,忽然身子失去平衡,已經被一隻大手抓在半空:「四太子那廝在哪裡?」

  她魂飛魄散:「大爺饒命,四太子……四太子去出席聯盟會議,要明日才回來……」

  「你就是甚麼大宋狀元秦檜之妻?為何要服侍兀朮這廝,還作威作福?」

  「大爺……是秦檜叫奴如此……大爺饒命……」

  秦大王眼珠一轉,不動聲色,馬蘇會意:「大……我來處置。」

  秦大王轉身就走,出了金兀朮府邸,才「呸」一聲:「老子真是恥姓秦!」

  天色已明,金兀朮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匆匆回府。

  一眾丫鬟僕役,誰也不敢吱聲。

  他覺得氣氛詭異,喝道:「怎麼了?」

  「四太子……」

  他循著眾人目光,左走幾步,只見一棵樹上,背對著綁縛一**女子,原本雪白的背上是一隻巨大的烏龜圖案,空白處,用黑炭寫著幾句話:

  秦檜死烏龜

  兀朮活王八

  赫然還有橫批:宋豬金狗!

  而這幾句話,全是用女真的符號寫的。那時,女真粗立,文字還是穀神根據大宋的漢字和契丹的文字綜合而成的,尚未推廣開來,只女真上層子弟在學習。

  金兀朮又驚又怒:「這是誰幹的?」

  「這……」

  他的目光轉向洗衣的天薇,見她渾身顫抖,喝道:「天薇,是誰幹的?」

  「我也不知道……是兩個蒙面人……他們說,誰敢在四太子回來之前解開她,就殺掉誰……」

  蒙面人?

  什麼蒙面人能夠這樣大搖大擺地闖進四太子府邸?

  「他們說什麼話?」

  「女真,女真語……稱什麼大……」

  金兀朮盯著背上那隻烏龜圖案,心裡老大恐慌,大敵上門,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還是一名雜役指著王君華,低聲說:「四太子,她……」

  金兀朮這才想起,一揮手:「快放下她,看看還有沒有救。」

  此時,王君華雪白的身子已經凍得青紫。眾人趕緊七手八腳去解開她身上的束縛,她早已被凍暈了。

  眾人誰也不敢吭聲,轟然做鳥獸散。

  金兀朮心裡浮起一種巨大的恐懼,很是不安,這個隱藏的大敵,究竟是誰?

  是隱藏的宋人?可是,誰個宋人能寫得出這樣的女真字?就連花溶也只會說,不會寫。何況,花溶整日呆在城南的行宮,絕不可能做這種無聊事情。而且「宋豬金狗」這樣的稱呼,也不像是其他宋俘拿秦檜夫妻出氣,他立刻排除了宋人的可能。

  莫非是宗翰乾的?

  宗翰雖然大老粗,大字不識一個,但他麾下謀臣如雲,也許會有這樣的人?

  這兩日,兩派人馬發生了極大的爭執,派系鬥爭的導火索已經逐漸點燃,一場巨大的政治鬥爭在金國上層展開,他一思量,按照宗翰的性子,也不是干不出來!

  他越想越氣,大聲道:「武乞邁,你立刻著手調查此事……」

  武乞邁低聲道:「會不會是大太子乾的?」

  「有這個可能!你加派人手,一旦有消息立刻回報我。」

  …………………………………………

  這幾日連續艷陽高照,天氣全面轉暖,金人耐寒懼熱,一個個已經換了輕便衣衫。

  花溶在外面徘徊一陣,終還是不敢輕易出去,張弦等人生死不知,自己再陷入危險,就真的再無翻身之時,可是,遮蔽在金兀朮這裡也不是辦法。

  羊躲進狼穴,又能躲多久?

  正胡思亂想,只聽得一陣馬蹄聲,金兀朮騎著烏騅馬,一身金國上層貴族的裝束,黑髮又紮起來,狂野地飄在背後,只他的臉龐,可真是不好看,昔日的風流倜儻再也裝不出來,臉上的腫還是不曾消除。這令他看起來特別滑稽。

  他並不下馬,一招手:「花溶,跟我出去一趟。」

  花溶警惕道:「去哪裡?」

  他不答,只令侍衛牽來金塞斯:「跟我走。」

  花溶見他臉色陰沉沉的,遲疑一下,金兀朮又說:「別磨磨蹭蹭的,快上來,我不會害你。」

  她這才翻身上馬。

  二人並轡而馳,跑出一段距離,金兀朮的臉色慢慢好起來。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跟她這樣並騎!

  竟然真的有這樣一天,和她一起,馳騁在金國的土地上,縱橫笑傲。

  他不經意地看去,但見她雖然一身便裝,可是雙眼晶亮,臉色紅潤,很是精神。而且眼底也沒有什麼恨意,很是溫和。

  花溶見他盯著自己,忽道:「這是去哪裡?」

  「去涼涇河打獵。」

  花溶看他身後一大隊的侍衛,很是疑惑。去打獵,需要這麼多人?金兀朮卻不答,只催促著一路快行,趕到涼涇河邊時,已經是第二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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