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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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中間這條路呢?」

  「不追。」

  眾人也不知四太子究竟是如何判斷的,但見他在盛怒上,就算是武乞邁也不敢再去多問,立即兵分兩路就追去。

  金兀朮一馬當先,走的左路,一股子血直衝腦門,秦大王這廝可謂一石二鳥,毒辣之極。不但獲得一大筆銀兩,而且可以挑起宋金的糾紛。他可不是花溶,不怕血流成河,也不在意雙方的死傷,只要能火中取栗他就高興,管不著到底是宋亡還是金滅。自從宋金和議以來,金國的理想態度便是坐山觀虎鬥,要宋國內鬥,而非自己出面損耗。現在,貢銀一丟,就難免牽涉到兩國之間的爭鬥,這也是金兀朮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他心急火燎地追逐,再往前二十里,卻徹底失去了騾馬的痕跡,因為,這時天空忽然下起雨來,越來越大,眾人被淋得眼睛都睜不開。夏日的大雨來得快也去得快,等雨過天晴,眾人才發現,前路泥濘,除了己方的腳印,秦大王一行已經憑空消失了。

  金兀朮受此打擊,簡直連老天都跟自己作對。

  「四太子,我們怎麼追?」

  「繼續往前,秦大王,本太子就不相信你還能插翅逃了。」

  黃昏。

  四太子府邸籠罩在一片陰沉的氣氛里。就連素來覺得美麗的夕陽也失去了它的魅力,看起來要滴血一般。

  花溶下馬,兩名侍衛立即不耐煩地舉著佩刀上來:「快走,閒雜人等不許靠近。」

  「我找四太子。」

  「你是什麼人?你找四太子幹嘛?」

  這批侍衛看著面生,花溶淡淡道:「你說花溶找他。」

  「四太子不在家裡。」

  花溶張望一眼,也不知侍衛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正鬧得不可開交時,管家聞訊趕來,還是當年的老管家,見是花溶,他喜出望外:「快,快請進。」然後又白一眼兩名侍衛,「不長眼的東西,連夫人也不知道迎接……」

  夫人,哪個夫人?

  侍衛面面相覷,管家也不知該怎麼稱呼,所以只曖昧著叫一聲「夫人」,無論是岳夫人還是金夫人,自行理解。他雖然沒去草原度假,但聽得回來的家眷說起四太子曾經給了花溶王妃的金冊玉帶,而花溶又帶著小王子跑了。他理不清這樣的關係,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妃,反正花溶竟然自己找上門來,四太子要是知道了,豈不是會無比歡喜?

  「夫人,請進,請進……」

  「四太子在不在?」

  管家為難道:「四太子出兵還沒回來。」

  金兀朮出兵?最近哪有什麼大戰輪得到他出馬?

  「哦?既然他不在家我就不進去了。」

  「這怎麼行?好不容易來一趟……」

  花溶轉身就走,管家急忙想挽留她,匆匆追出去,卻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是四太子率領一隊侍衛歸來。

  「四太子回來了……」管家大喜,迎上去,花溶也停下腳步,驚奇地看著風塵僕僕歸來的金兀朮。

  金兀朮勒馬,乍一見到花溶,也十分意外,眼裡露出一絲喜色:「你怎麼來了?」

  花溶尚未回答,他這話說完,忽然手按在胸口,一皺眉,一口血就吐了出來。眾人大驚,花溶也嚇了一跳,這一細看,才發現金兀朮灰頭土臉,臉色十分難看,又不像受傷的樣子,這一口血,顯然是內外淤積,早已病體入骨。

  眾人立刻圍上去:「四太子,你怎麼了?」

  「快傳巫醫……」

  「快進去……」

  金兀朮揮手阻止了眾人的紛紛攘攘,只盯著花溶,這是花溶第一次主動找上門來,而且,她眼裡還流露了一絲擔憂。這一絲擔憂仿佛一劑靈丹妙藥,他稍稍振作精神,十分喜悅,從馬上跳下來,大步走向她。

  「四太子,你這是?」

  「我沒事,走吧,有什麼話進去再說。」

  一眾僕役立刻跟進去,老管家更是殷勤張羅,很快,廳堂里就擺滿了各色的茶點。這是花溶再一次踏進這個地方,既不是剛來燕京行宮時的全面漢化,也並非耶律觀音當家時的半遼化半漢化,現在,是一種徹底充滿了金兀朮特色——為了避暑,全採用了大理石的地面,十分光滑,幾乎能照見人影。房裡的布局倒維持著昔日的風格,依舊是各種出自宋國宮廷的裝飾品。

  花溶隨意看一眼,金兀朮在她對面坐下,高興道:「花溶,你先吃點東西……」

  「多謝四太子,我不餓。」

  老管家侯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問:「四太子,要不要請巫醫?」

  金兀朮有些不耐煩,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有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叫你們。」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屋子裡立刻安靜下來。

  只剩兩個人,氣氛怪怪的,金兀朮長長呼一口氣,靠在寬大的椅子上,神色十分疲倦,只盯著對面的女人,她一身尋常打扮,但氣色好了很多,絕非當日大戰後的萎靡與憔悴。花溶上門,當然不會是無緣無故,可是,此刻他卻無心揣測她的任何目的,只想,來了就好,能出現就好。

  仿佛兩人之間一個巨大的進步,哪怕不說話,就這樣坐在一起。

  花溶避開他灼熱而喜悅的目光,但見他臉上一層灰色,眉頭也微微皺起。她不禁問道:「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就醫?」

  「沒事,一點小毛病而已」他輕描淡寫,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再說,巫醫也看不出什麼明堂。」

  「四太子,你也不用諱疾忌醫,我聽說,金國這兩年有一個郎中非常出色,行的正是漢醫……」

  「花溶,你看你就是這樣,難道什麼都是你們漢人好?」

  「別的不敢說,至少醫術是吧?總比你們跳大神的好。」

  金兀朮啞口無言,忽又體味出她話語裡的關切,又開心起來,狐疑地看著她:「文龍怎麼沒有回來?」

  花溶避而不答,卻問:「四太子,聽說你出征了?」

  金兀朮的臉色從灰白變為了憤怒:「花溶,我也不瞞你,這一生,我必殺秦大王。不是我不肯放過他,是這個海盜太過欺人太甚,太可惡了……」

  原來又去跟秦大王作戰了?花溶大吃一驚,很想問問秦大王如何了,可是看四太子的神色,那是明顯吃了大虧。

  「這個盜賊,搶走了我們的一大批銀兩……」

  四太子家產萬貫,他口裡都能說出「大批」二字,該是多麼巨大的數量?花溶心念一轉:「大批?是不是25萬兩?」

  金兀朮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年年宋國的貢賦都是春夏之交送來,她熟知這個慣例,今年是遲了一點。否則,金國怎麼莫名其妙丟失大批銀兩?金兀朮又怎會輕易出動大軍追擊?

  她驚問:「秦大王真的拿走了那批貢銀?」

  「不是拿,是搶,比盜匪更可惡的強盜。」

  花溶呵呵笑起來,像天上忽然掉下一塊金元寶砸了自己的腳。金兀朮見她雙眼放光,絲毫也不掩飾喜悅之情,再也忍不住怒道:「你在幸災樂禍?」

  「四太子,明明就是宋國的東西,區別無非是你們是第一手的強盜,秦大王是第二手而已,我算什麼幸災樂禍?」

  「花溶,你,你竟然如此向著那廝,那個無惡不作的海盜……」

  花溶正色道:「我不是向著他,就算不是秦大王,無論換了誰,劫持了這批銀兩我都很高興。呵,四太子,難怪你氣吐血了,原來如此。可惜啊,可惜,大金貴族們這一年的吃喝玩樂,是不是就要省點了?合刺的皇宮估計也修不了那麼富麗堂皇了?」

  她邊說邊笑,神色又甜蜜又純潔,仿佛是老朋友在聊天,而非敵對。金兀朮怒氣沖沖,偏偏反駁不得,但是,這種怒氣卻非真正鬱積在心的壓抑,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放鬆,就算受到這樣的冷嘲熱諷,也是一種極大的安慰。

  花溶第一次見他居然能受得了諷刺,沉得住氣,也很意外,待要再諷刺幾句,卻又不說了,只覺得這幾個月來,從未如此開心過,想想,多大的一筆數字啊,25萬兩的絹帛,幾乎相當於金國全年的GDP了(嘿嘿,不知如何表達,借用下現代的術語),難怪四太子會如此震怒。秦大王,他能擴充多少軍隊?對於這批貢銀,從去年開始,她也不是沒有打過主意,可是自己人單力薄,根本就是不切實際,沒想到秦大王竟然真的劫持成功。

  笑意蘊在眼底,連藏都藏不住,金兀朮當然不會看不出來,卻冷笑一聲,「秦大王這廝也逃不了,本太子已經派了大軍追擊,就不相信他能飛上天。」

  花溶想起穿過草原,穿過群山的那片神秘的土地。在這些邊境地帶,太多可以藏匿的地方了,無數的小部落出沒,甚至成百上千年維持著原始的形態,她還就不信,就藏不了一個秦大王。

  這樣的笑容令金兀朮又妒又恨,這些日子的追擊,慢慢發現,秦大王此人絕非等閒之輩,而且從出動軍隊的規格和行事風格來看,根本不是經過耶律大用的授意,而是他的私自行動。所以,他追擊未果,才採用了新的策略。秦大王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金兀朮仿佛在自言自語:「秦大王替他的老丈人賣命,真可謂不遺餘力。」

  這又如何?

  「花溶,你別高興得太早,銀兩到了耶律大用手裡,也不過是前拒狼後迎虎,對你們大宋有什麼好處?」

  「那也比在大金手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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