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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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溶便在這樣詭異的氣氛里領教了四太子府的篝火晚宴,她看到王君華時,只見她目光如刀,恨不得將手裡的刀叉一下刺向自己心口。她又喝一大碗酸奶酒,明白:現在就是要趕王君華也是趕不走的。依照她要強的性子,不和自己爭個高下是絕不會罷休的——誰是四太子最心愛的女人,王君華甚至比耶律觀音還計較百倍。

  她微微失神,想起自己對王君華的鄙夷,其實,當初自己對李巧娘又何嘗不是懷著這樣的妒忌心情?——一生怕在鵬舉心目中,有任何其他女人勝過自己,哪怕是碰觸到最微小的一部分也不行。

  這酸楚立刻加劇了心裡的仇恨,自己失掉的一切,永失摯愛,憑什麼王君華、金兀朮還能活得如此滋潤灑脫,甚至還能有閒心爭風吃醋或者以讓女眷們爭風吃醋為樂?

  她越是憤恨,臉上的笑容就越是深刻,明媚鮮艷,也不知是火光還是那紅色的頭巾,金兀朮微醺地盯著那張艷如桃花的面孔——以前,自己總是在絕境裡才發現這個女人美得不可思議;為何在寧靜,在高枕無憂的時候,也有這樣驚人的發現?是因為這樣的草原之夜?是因為伸手可觸的距離?

  草原之夜。

  八支巨大的牛燭照耀得帳篷里亮如白晝。

  花溶踩著墨綠色的絲絨地毯走進帳篷,放眼處,仿佛誤入了某一個王公貴族的銷金窟。只見裡面用了酸枝梨木的成套家具,一排四把大椅子上,鋪著涼爽的繡花墊子。中間放著一張褐色的案幾,上面整齊擺放著全套玫瑰紅的鈞窯茶具,********。帳篷裡面又用帘子隔成兩處,依照了漢人的習俗,各自獨立,區別開來。

  她驚訝於女真貴族豪奢的生活,不過是度假而已,弄得跟修建皇宮差不多,這一切,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但是,依照金兀朮今時今日的權勢和財富,對他來說,自然是極其容易。

  陸文龍也是第一次見到帳篷如此精雅,歡喜地在裡面走來走去,東看看西看看:「媽媽,這帳篷比阿爹的好。」

  金兀朮見她的目光落在四壁的掛毯壁畫上,笑道:「這是趙德基給大金的貢賦之一。據說是當年的宰相張浚從四川給他帶回來的。他自己都捨不得用,留著孝敬本太子。」

  花溶不以為意,趙德基只要和議,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荒淫富貴,別說絲毯,就算再把大宋的國土扔掉一半,他也是願意的。

  金兀朮的語氣並無什麼諷刺:「花溶,你徹底看清了趙德基和大宋上下的嘴臉,幡然醒悟才是正途。」

  「多謝四太子提醒,你請,我們要休息了。」

  陸文龍本來在看一張獸皮,忽然扭過頭:「媽媽,我一點也不困。讓阿爹也住這裡吧,這裡比阿爹的帳篷好……」

  金兀朮哈哈大笑:「兒子,我真沒有白養你。還是你想著我。」他的目光轉向花溶,無限期待,就算是看在孩子份上,難道自己不可以住在這裡麼?和兒子住一間難道也不行?

  終究是孩子,有好的東西,能想著和父母分享,花溶並不打擊他的這份小小的心思,柔聲說:「你阿爹要照顧自己的帳篷。」

  孩子立刻反駁:「那裡有好多人,還有武乞邁,他們會照顧。」

  花溶依舊溫聲:「一個人應該呆在自己家裡,而不是別的地方。每個人都是如此,你長大了也是如此。大帳篷才是你阿爹的家,那裡才是他的家人。」

  陸文龍似懂非懂,金兀朮垂頭喪氣地轉身就走,悶悶說:「你們早點休息,我也不打擾你們了。」

  「多謝四太子盛情招待,花溶感激不盡。」

  月明星稀,鴉雀繞枝。

  眷屬們圍著火堆唱歌跳舞,共度良宵。誰也沒注意到,兩個女人,悄然離去,到了遠處的一棵大樹旁邊坐下。夜涼如水,二人從未如此接近,促膝長談。

  王君華先開口,語氣壓抑不住的酸楚:「耶律娘子,我們該聯手了。」

  ……………………………………………………

  這個建議本是耶律觀音先提出來的,此時,她卻不動聲色,聽王君華繼續說下去。

  「四太子已經完全被這個狐狸精迷住了。你沒見今日,他整天都在討好她。陪她打獵,給她切肉,甚至,那豪華絕倫的帳篷,也是為她準備的……」她的憤怒如滔滔江水,灑向這茫茫的大草原,「這個賤人心懷叵測,她遠道而來,不守婦道,丈夫剛死不久,就企圖勾引四太子。她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向四太子尋仇。可是,四太子為她蒙蔽,根本看不清她的狼子野心……」

  耶律觀音問:「王娘子,依你之見,如何是好?」

  王君華看看星空,神情振奮,充滿了強烈的鬥志:「這個賤人現在所仗勢的,無非是小王子。可小王子根本不是她親生的……」

  耶律觀音抓住了重點,這些年她一直懷疑陸文龍的身世,以前以為是天薇,現在又疑心真是花溶,立即追問:「小王子的生母究竟是誰?」

  王君華立刻想起四太子的警告,陸文龍的身份若透露,那便是四太子的仇人。她情急之下差點說漏嘴,但立刻圓謊:「那是四太子早年心儀的一個女子所生。花溶這廝賤婦心機深,又慣會惺惺作態,從小王子身上著手,以為拿穩了小王子,自己的第一娘子位置就穩當了。」

  「花溶真是想來做第一娘子的?她丈夫為四太子設計所殺。」

  「耶律娘子有所不知。我們漢人講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花溶這廝賤婦大奸大惡,她此番是有備而來。四太子寬宏大量,心地善良,不計較她是仇敵之妻,一味待她好,遲早會落入她的毒手……」

  就連耶律觀音,也被這句「四太子寬容大量,心地善良」雷到了,而且,她發現王君華在說這話時,一本正經,發自內心,暗暗驚訝,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竟然是真的深深愛著四太子。但是,無論自己愛不愛四太子,四太子都是自己今後唯一的籌碼,王君華,真正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王君華繼續煽風點火:「耶律娘子,我們姐妹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和我家秦丞相雖然並無多少感情,但畢竟是大宋的宰相夫人,這份尊榮,也是無法捨棄的。奴家來此,不過是稍解相思之苦。恨不相逢未嫁時,姐姐這一生算是錯過了……」她幽幽地擦一下眼淚,「妹妹可不要笑我無恥,奴家此生遇到最好的男人便是四太子,若沒有四太子,奴家早就不知淪落到什麼可怕地步。同樣是亡國之痛,金枝玉葉尚且名節喪失,性命不保……」這一點,耶律觀音自然深有感觸,也假戲真唱,同病相憐,「奴家何嘗不知姐姐苦衷?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王君華又說:「奴家不過是來此小憩。但耶律娘子是四太子明媒正娶的妻,是昔日府邸的第一娘子,只因被花溶這廝賤婦奸計陷害,遭遇不幸……」

  耶律觀音想起昔日往事,就因為那支該死的千年靈芝,自己被素不相識的秦大王害得身敗名裂,此後多年淪入荒涼境地,不得翻身。這些,都是花溶作孽。自己和她,也算得仇深似海了。更可恨的是,她害得自己失去一切,今日,還不得不向她伏低做小,仿佛她才是這四太子府的第一娘子——比第一娘子還厲害,完全享受的是越王王妃待遇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君華察言觀色,知道已經說中了耶律觀音的痛楚,才繼續又說:「我們姐妹都是苦命人。我這一輩子,是休想長伴四太子身邊,卻希望妹妹如願以償,能成為四太子府的第一娘子,成為越王王妃……」至此,圖窮匕見,再也維持不了斯文,破口大罵:「奴家寧願看到你成為王妃,也決不能讓花溶這廝賤婦如願以償。」

  耶律觀音也同仇敵愾:「王娘子不必灰心。花溶是你我共同的敵人。日後四太子寵愛,奴家必將與你共享。」

  王君華喜道:「妹妹這是同意聯手了?」

  「奴家求之不得。」耶律觀音拿出一支玉鐲遞過去,「這是妹妹的一點心意,姐姐請收下。」

  王君華見她拿出私人物品,顯然是表示誠意,又驚又喜,接過鐲子放在懷裡,褪下自己右手上的一顆戒指遞過去:「這是昔日宋徽宗盛寵的喬貴妃之物,價值連城,妹妹且收下。」

  耶律觀音見她出手如此闊綽,也半是顯擺之意,心裡酸妒,自己這些年沉淪,再也拿不出如此值錢的東西,但這份妒忌又轉化成了動力:四太子府邸應有盡有,自己只要登上王妃寶座,何愁不能揚眉吐氣,有朝一日在王君華身上討回這口烏氣?

  王君華也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兩個女人各懷鬼胎,但因為暫時目標一致,難得地聯手協作,她暗暗罵一句:花溶賤婦,看你還能囂張多久?!等老娘整治完了你,再來對付耶律觀音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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