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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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三叔恍然大悟,百密一疏,原來是孩子多嘴。秦大王膽大心細,一聽虎頭說起糖葫蘆,就知他去找過花溶。至於找花溶的目的,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什麼。

  「丫頭曾親口答應嫁給我。她並非不守信之人,只要答應了,就沒有無故離開的道理,如果不是你逼迫,她怎會離開?」

  楊三叔怒道:「我並沒有逼她,只是要她接受李汀蘭,哪怕她和李汀蘭同為正妻。可是,她就連這一點都不答應。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替你著想,也不是真心喜歡你。她答應嫁給你,無非是報你的救命之恩,想保護她的兒子而已……」

  「就算是報恩,老子也要。難道報恩不好麼?報恩也表明她喜歡老子。人生如果沒有恩義,何來感情?三叔,你為何如此挑剔?就一點看不得老子好?」

  楊三叔重重地捶一下座塌,勃然大怒:「我這是挑剔你?我這是為你好。男子漢大丈夫,不思建功立業,********撲在女人身上,像什麼話?」

  「老子並沒有荒淫無道。難道娶妻生子就不能建功立業了?古人還講究『成家立業』,先成家才能立業……」

  這小子,從哪裡學來這一套大道理?楊三叔將座塌捶得山響:「大王,你到底被她下了什麼迷藥?瘋魔了十幾年也就罷了,現在還不清醒?我倒希望你是荒淫而不是瘋魔。你不是十幾歲,你是幾十歲了。為何連輕重也分不清楚?不錯,我的確是去找了花溶,但我並未叫她離開,只要她接受李汀蘭,這對她來說,有什麼好睏難的?這個女人就是自私,若真心感激好,就該事事以你為先。她經歷了那麼多事情,難道不知只有你的實力壯大了才能替岳鵬舉報仇?可是,她竟然不顧大局,連兒子也不顧就這麼走了。如果對你還有半分真意,難道就一點也不能替你考慮?就半點也犧牲不得?她要真想嫁你,就絕不會一走了之。不肯替你著想,不思為丈夫復仇,只顧著自己的感受,這樣自私的女人,你要她何用?」

  秦大王冷笑一聲:「你這樣說來,倒都是她不對了?」

  「我就沒看出她好在哪裡。她若真是賢良淑德的女人,就該尊李汀蘭為大,耐心助你成就大業,老老實實呆在落霞島,撫育兒子長大成人,這樣,方不愧於死去的岳鵬舉,也無愧於你……」

  「要是那樣,她就不是花溶了!」

  「那是你沒長時間相處,成親久了,天下所有女人都一樣。」

  秦大王轉身就走,楊三叔大聲問:「你要做什麼?」

  「老子馬上就去趕走李汀蘭,再將丫頭找回來。這種局面再也不能持續下去了,老子再也受不了了。」

  楊三叔幾乎跳起來:「大王,你不能胡來!」

  「胡來?」秦大王面色鐵青,「三叔,你們既然尊我一聲大王,連我的私事也要過問?再說,老子曾折箭立誓,絕不負她!」

  「這已經不是你的私事!是島上全體人的事情。你當了我們的首領,走到今天,你不止要對自己負責,更要替全島上的幾萬水兵和幾萬家屬負責。他們跟著你,圖的就是個有衣穿有飯吃,再謀個榮華富貴,封妻蔭子。和耶律大用的合作,是我們的大計之一,怎能你說不合作就不合作?」

  秦大王遽然轉身:「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非娶李汀蘭不可!」

  秦大王雙眼發紅,痛心疾首:「老子已經過完了大半生,今後,還有多少個十幾年可以等待?老子現在最想的是先有妻子,有自己的兒子。我已經等不起了,也等不下去了。三叔,我尊你一聲『三叔』,但是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完全把我當成傀儡擺布。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他說完,頭也不迴轉身就走。

  楊三叔眼睜睜地看他離開,氣得連聲長嘆:「豎子不足與謀,豎子不足與謀!」

  門口,馬蘇猶豫著,一時不敢進去。

  楊三叔看他鬼鬼祟祟的,怒道:「馬蘇,你說大王到底得了什麼失心瘋?他這一輩子就毀在那個女人手上了。紅顏禍水,真是禍水……」

  馬蘇走進來,垂手立在一邊,恭敬地說:「三叔,您不必著惱。」

  「我這一生的心血都耗費在他身上,對他忠心耿耿,替他籌劃,沒想到,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跟我翻臉……豎子不足與謀……唉……」

  「三叔,大王他年齡那麼大,還沒有成家,也的確需要一個女人照顧,該有自己的骨血……」

  楊三叔怒道:「年齡大?四十幾歲算得了什麼?晉文公60歲才歸晉登基。他要女人,有的是,為什麼非要那一個?」

  晉文公重耳是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年輕時受到父王寵姬的陷害,逃亡在外,周遊列國多年,直到晚年才繼位,最終擁有天下。

  馬蘇不說還好,這一提,秦大王更是怒不可遏:「可惜拿大王比晉文公,這小子跟他提鞋都不配。他見識短淺,胸無大志,真不是成大事的料。他若成了晉文公,我們也算個狐偃、介子推……」

  馬蘇低聲說:「三叔,您難道不知介子推的下場?」

  楊三叔心裡一震,介子推後來被晉文公放火燒死。

  「自古以來,都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漢高祖登基開始,歷代帝王都過河拆橋。遠的不說,本朝太祖一取得天下就要杯酒釋兵權,而趙德基更是喪心病狂,岳鵬舉夫妻立下汗馬功勞,又對他忠心耿耿,他尚且痛下辣手。君王之心,誰能預測?」

  楊三叔看著馬蘇,一時做不得聲。

  「大王堅決要娶花溶,我認為不但不是壞事,相反,還是一件好事。這樣,我們才能放心而安全地跟著他。人生短暫,一切都是虛名,王侯將相又如何?禍起君王肘腋之間,又有什麼意思?大王真性情,對一個女人能十幾二十年如一日,如果我們這次逼他放棄,一定會令他性情大變。他既然連花溶都能放棄,此後,什麼還不能放棄?」

  楊三叔無言以答,惆悵半晌才說:「也罷,也罷,只可惜老夫半生心血……」

  「三叔,您的心血也不會白費。跟耶律大用的合作,我認為,其實並非表面看來那麼有利。他處心積慮,江山怎肯拱手讓人?即便是傳給他的『外孫』,但以他的狠毒手段,豈肯那麼容易讓步?只怕我們心血耗盡,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

  「我並不是沒想到這一著,但車到山前必有路,耶律大用也不能一個人就算計完了。馬蘇,依你之見,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現在開拓了海上貿易,經濟實力大大增強,對耶律大用其實也不是那麼依賴。」

  「可是,要發展陸地實力,又談何容易?」終究是漢人,縱然是海盜,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講究落葉歸根,講究寸土寸金,不到陸地上縱馬馳騁,雙腳不踏在堅實的土地上,海洋勢力拓展得再寬,都達不到頂點。這也是楊三叔最耿耿於懷之處,所以,才那麼急於跟耶律大用聯姻,不肯放棄這天大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海洋那麼遼闊,無窮無盡,等勢力真正壯大了,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機會?」

  楊三叔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疲憊地閉著眼睛:「馬蘇,你下去吧。我老了,精力不濟了,以後,就指望你了。」

  馬蘇肅然:「不敢。三叔總攬全局,怎能言老?大王真要成就一番大業,還得依靠三叔。」

  「好了,你下去吧。哎。我無兒無女,半生替大王籌劃,我這是操的什麼閒心?哎!不如讓虎頭這孩子承歡膝下,安度晚年。」

  早春的魔手伸出,幾乎是一夜之間,江南山水,西湖水岸,萬千垂柳發出綠色新芽,柔軟地垂下來,如多情少女的溫柔手。

  花溶勒馬,遙遙看著夜色下的「怡園」,沉浸在一種死寂的氛圍內,跟春日的氣息格格不入。自岳家被抄家後,這棟園子就一直荒廢著,外界傳聞岳鵬舉夫妻慘死,短短一年之間,宅內冤氣不散,誰也不敢輕易下手,怕沾染了不祥之氣。

  花溶佇立半晌,那麼長的時間,自己和鵬舉,和兒子,一起在這園子裡深居簡出。只可惜,還是躲不過這場災難。她愁思半晌,才明白,若是朱仙鎮之時,鵬舉就毅然起兵,不管它什麼生靈塗炭,何至於被趙德基和秦檜合謀,害得如此之慘?

  她藏好馬,在夜色里慢慢往前。臨安的城門並不高大,東南西北,處處相通。她站在北門,自己曾經逃生的地方,那是鵬舉用生命換來的。鼻端飄來隱隱的血腥味,丈夫的魂魄,是否還在這裡迴蕩?

  她遙望大理寺獄的尖頂,在這裡,趙德基、秦檜曾親自坐鎮指揮那場大屠殺,還有他們的幫凶万俟咼、王俊、張俊等幫凶……城牆上,隱隱還有著血跡,那是鵬舉的鮮血!鵬舉,就是死在這裡。

  她在黑夜裡握緊拳頭,被鼻端的血腥味激得渾身沸騰。「十七姐,不要替我報仇……一定不要……」這話,她曾經對秦大王也說過,因為明知個人對抗不了一個朝廷,所以,不願意最親近最關懷的人再白白犧牲。可是,事到臨頭,誰又能那麼理智?明知以卵擊石,也根本理智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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