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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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秦大王只覺渾身用不完的精力,無論思考什麼,出什麼主意,仿佛如有神助,無不手到擒來。他剛安排了幾件大事令劉志勇出去傳令,就報馬蘇回來了。

  馬蘇進去,只見秦大王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正在看一張海域地圖。這一日沒有陽光,隆冬天氣,海島上也微微有些涼意。他仔細打量幾眼,只見秦大王身上穿一件寬袖的單衫,頭髮不再是昔日亂糟糟的,而是用了一塊山谷巾系起來。

  他被這一巨大的變故驚呆了,秦大王,被誰打扮成了這樣?不像是一個海盜,而是什麼一本正經的大人物。

  秦大王抬起頭,見他目瞪口呆,奇怪道:「馬蘇,你看什麼?」

  「大王,你最近氣色很不錯。」

  「哈哈,老子天天吃好喝好,氣色當然不錯了。」

  「大王,你,會戴頭巾了?」

  「哦?你說這個?是夫人替我系的。」

  馬蘇但見他眉梢眼角都是歡喜,仔細回味這「夫人」二字,聯想起這一年來,落霞島所有人等對花溶的稱呼——夫人!夫人!所有人都認定花溶就是秦大王的夫人了。甚至包括他自己,也堅信不疑。因此,他更是頗費躊躇。

  秦大王見他欲言又止,不悅問:「馬蘇,有什麼事情?」

  馬蘇也不轉彎抹角,直接說:「大王,李小姐已經到了長林島,三叔安排她們住下了。叫你務必回去商量婚事。」

  秦大王幾乎要跳起來:「耶律大用搞什麼鬼把戲?李汀蘭跑到我島上來幹什麼?」

  「耶律大用說自己沒空,先將女兒送來,熟悉情形,熟悉如何做好島上的當家主母。而且,李小姐還提議,想到落霞島上來全面了解大王。」

  這次,秦大王真的跳了起來:「馬蘇,你是不是瘋了?這個據點若敢泄露出去,老子先砍了你。」

  馬蘇不慌不忙:「小的自然不會泄露這個據點。不過,三叔請大王務必儘快趕去長林島商量婚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延了。」

  婚期,婚期,秦大王這些日子早已將這件事情忘得無影無蹤,這時才記起,雖然幾次遷延,但拖到現在,婚期定為明年的二月。眼看已到了年末,一開年,就要「成親」了。

  他沉吟一下,馬蘇又說:「我觀李小姐,並非醋妒之人。她一再問起大王有無侍妾,待島上的其他女眷也很和善……」

  秦大王一瞪眼:「她把自己當什麼了?還沒過門,先耍起威風了?這是要給誰下馬威?」

  「大王,李小姐這是賢惠。」

  「賢惠?老子看她不是省油的燈。」

  馬蘇只得將楊三叔的意思直言相告:「三叔要求大王務必準時成婚,以免橫生枝節。至於岳夫人……」他見秦大王雙目一瞪,立即改口,「至於夫人……」

  「你明知老子有夫人了,還多廢話!」

  馬蘇急了:「大王,男子三妻四妾很是平常。您和李小姐成親後,自然可以專寵夫人,又不是要冷落她、拋棄她……」

  「不行!」

  馬蘇驚訝道:「為何不行?」

  「丫頭性子倔強,一定不許我納妾。」

  李汀蘭是妻,不是妾。耶律大用並不是吃素的。但馬蘇卻不敢糾正他,只能耐著性子,盡忠職守,苦口婆心:「大王,夫人通情達理,一定會體諒你的苦衷。」

  「老子有什麼苦衷?又沒人拿刀逼著老子娶李汀蘭。再說,又不是不娶李汀蘭就會死人。老子沒有閒工夫再去搭理一個陌生女人……」

  「大王……」

  「你不必多說,老子早已想好,跟耶律大用退婚。」

  果然,秦大王真要退婚。

  馬蘇急了,不止是楊三叔的命令,而且,他本身也意識到跟耶律大用悔婚的嚴重後果。

  「大王,盟約既出,不能輕易返回……」

  「媽的,是人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就你不知道?老子說不娶就不娶!」

  「大王,事關重大……」

  「媽的,老子的私事你們都要過問,你是大王還是老子是大王?」

  馬蘇哪裡能再說半句話?

  「馬蘇,你回去告訴三叔,此事我自會安排,叫他不用多操心。」

  「那您什麼時候回去?」

  「過了年再說。在過年之前,誰也不要再來打攪老子。」

  馬蘇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揚長而去,可走得幾步,他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馬蘇,你過來。」

  馬蘇以為他想通了,心裡一喜,立刻跑過去:「大王,你有何吩咐?」

  秦大王滿臉喜色:「我兒子學會幾招刀法了,哈哈,臭小子聰明死了。不過,得有人教他念書。現在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多教他,反正過年了,這段時間大家都休息,馬蘇你就留在落霞島,教小虎頭念幾天書。」

  馬蘇苦笑一聲,只能回答:「是,大王。」

  秦大王又壓低聲音:「馬蘇,此事不得向夫人透露半點。」

  馬蘇自然又只能苦笑著點頭:「是」。

  這還是馬蘇第一次進入秦大王的「家」——以前,他和所有人一樣,都認為這是海盜們的大本營,秦大王的老巢,現在一走進屋子,才深刻體會到,這裡是一個「家」,是秦大王的家了。

  窗明几淨的屋子裡,換掉了秦大王往常顯擺的大批搶來的奇珍異寶。往昔,這些珍寶和書畫古董,不倫不類地混雜,帶著秦大王特有的「海盜式審美」,現在,這些東西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簡單大方的裝飾,美觀而清爽,整個屋子顯示出濃郁的居家氛圍。

  居中的案几上,花溶正糾正兒子寫字的姿勢,教他入門的基本功夫,就是先拿毛筆在紙上畫圈圈,必須畫夠幾百個,一天才能休息。小虎頭弄得滿臉都是墨汁,胖乎乎的大手按在紙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看見馬蘇進來,就大聲喊:「馬叔叔,馬叔叔……」

  馬蘇伸手抱住他,無限感嘆。

  秦大王大聲武氣地:「兒子,今後馬叔叔就教你念書,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是。」

  花溶聞言一喜,她深知馬蘇的才學,尤其馬蘇性子忠直,是走投無路逼上梁山,平生並未有任何奸惡,絕非秦大王屬下的其他海盜可比。她立刻對兒子說:「快給先生叩頭。」

  小虎頭乖乖地跪下去叩頭,馬蘇抱起他,想起岳鵬舉那首天下皆知的《滿江紅》,心裡暗嘆,立刻就開始給小虎頭授課。

  秦大王出去了,趁小虎頭搖頭晃腦地背誦三字經,馬蘇出來,只見花溶獨坐案幾邊,手裡拿著針線,卻久久不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在花溶對面坐下,只見花溶雙目失神,絲毫也沒有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他心裡一震,似能明白她心中的悲哀,緩緩叫一聲:「夫人……」

  花溶驀然心驚,抬起頭,強笑一下:「馬蘇,小虎頭可有不聽話?」

  他搖搖頭:「小虎頭很乖也很聰明,記性也很好。」

  花溶鬆一口氣,放下針線。

  「夫人,天薇公主她最後……」他話一出口,又立刻後悔了。本是那麼急切地想得知天薇臨終前的情況,可是,在花溶面前提起,無異是加重她的傷痛,令她想起慘痛的過往。

  花溶緩緩說:「天薇是我和駙馬一起埋的,只有一把匕首陪著她,駙馬說,她生前甚是喜愛這把匕首,終日把玩……」

  馬蘇心裡一震,半晌無語。花溶也無語,二人相對默坐一會兒,馬蘇才抬起頭,本來,他是奉楊三叔之命,無論如何要私下勸解一番。可是,他在很大程度上,跟花溶是同樣的心情,尤其是天薇的慘死,公主尚且朝不保夕,若自己當初稍微多一點勇氣,天薇又何至於慘死?現在岳鵬舉死了,花溶一個親人也沒有了,為了大王的江山,要她一個弱質女流如何是好?

  「馬蘇,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馬蘇搖搖頭:「我希望能盡心竭力教好小虎頭。」

  花溶道謝,又拿起針線,注意力仿佛全部在了細細的一針一線上,那是一雙小靴子,是給兒子趕製的,她希望能在除夕日,給兒子穿上新靴子。

  馬蘇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又看一眼這屋子裡的一切:賢淑的女主人,門外興沖沖走來的秦大王,再看他異樣的裝扮,更加明白,這個「家」對他的分量。娶了十八歲的異族少女李汀蘭,會給他帶來這樣的世俗的幸福?天下女人何其多,為什麼有時人們總是只認準一個?他無法再去勸說秦大王,只得黯然離去。

  連日,楊三叔接連收到劉武傳來的消息,都是回報訓練大軍情況的。而且順便夾帶了耶律大用的婚事催促。耶律大用現在精力全在練兵上,雖不親臨,可蕭大娘卻不是吃素的。短時間,便摸清了島上的大略情況。

  這一日,她帶了份禮物藉口探望楊三叔。李汀蘭幾乎一來,便持了「兒媳婦」的禮節,晨昏定省,蕭大娘更是乖巧,一番花言巧語,令楊三叔十分欣慰,然後才轉入正題:「三叔,大王的婚事已近,怎麼島上還不見準備?」

  楊三叔立刻說:「還請你家小姐放心,自家早已派人著手準備……」

  蕭大娘卻是不信,又問:「大王是不是還有其他女人?」

  這些日子,蕭大娘主僕曾多方試探,暗暗提防秦大王的誠意,疑心也越來越重。楊三叔正是苦惱於此,幸好說話間,一些小嘍囉陸陸續續進來,拿出一些上好的衣料、美酒等婚禮必須的東西。

  「你看,這些都是為新人準備的。也是我家大王親自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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