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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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益恭冷笑一聲:「好你個秦檜,你要求的終身宰相,趙德基都許得,為何一個天薇就放不得?而且天薇還是他親妹,他真就那麼想殺天薇?」

  秦檜聽他提起「終身宰相」,再多狡詐也裝不下去,立即跪下:「高大人,您一定請四太子理解,這絕非自家能做主。自家雖為宰相,但生殺予奪,依舊權出九王……」

  「秦檜,你馬上進宮稟告趙德基,就說四太子和議要求,不許殺天薇,天薇一死,韋賢妃也要斃命。」

  「是,自家馬上進宮去稟報。」

  秦檜和王君華對視一眼,更大的疑惑在心裡,四太子為什麼突然改變心意,又堅決不殺天薇了?這是為什麼?

  王君華藏在心底的疑惑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四太子為何要救天薇?」

  「四太子自然有他的用處,你們不必多問。」

  越是如此,秦檜二人就越是蹊蹺,待要再問,又不敢。

  高益恭並不離開,一直目睹秦檜出門,王君華心急如焚,想跟秦檜商量一下,也沒有機會。她情知這次觸怒了四太子,必然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而且她從未想過要冒犯四太子,只因為天薇太過眼中釘,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秦檜一走,她急忙求高益恭:「請帶奴家去向四太子解釋一下。」

  高益恭神態十分傲慢:「四太子不再臨安。」

  王君華明知四太子是不願見自己,也沒法,進屋子裡拿出一尊重達兩斤的黃金小鼎,上面雕刻著十分精美的花紋,遞給高益恭:「高大人,請務必在四太子面前美言幾句。奴家夫妻對四太子忠心耿耿,只是天薇這賤人,百般使壞,就在臨死前,還誣陷老漢,企圖揭穿我們的身份。奴家夫妻死不足惜,但暴露身份,毀壞四太子大計,就得不償失了……」

  高益恭收下小鼎,兩斤黃金自然是非常大的一筆財產了,他用手在上面細細撫摸美麗的花紋,心裡暗自得意,卻板著臉:「也罷,念在你夫妻一片忠心,自家就向四太子解釋幾句。」

  「多謝高大人大恩大德。」

  秦檜被高益恭驅趕出門,直奔宮裡,快到宮門時,他令轎夫放慢行程,咀嚼著腮幫子不停思考應對的方法。

  這個時候叫趙德基更改命令,顯然是不可能的。現在自己處於夾縫中,既受到四太子猜忌,如果再受趙德基猜疑,卻又如何是好?他兩相權衡,委實決議不下。

  可是,不進宮又無法向四太子交差,現在為止,他的身家性命還全捏在四太子手裡。他硬著頭皮,要求見趙德基。

  此時已經是傍晚,趙德基已經準備用膳了,聽得秦檜求見,十分意外。他以為是金人的和議,這些天,他一直在關注此事,自然馬上面見秦檜。

  秦檜行禮後,退在一邊,先胡亂向趙德基介紹了一番金人的情況,說的自然都是議和的好處,趙德基聽得心花怒放:「愛卿辛苦了。待明日,做一對太平君臣。」

  「這正是臣唯一的願望。」

  秦檜順著他的意思諂媚幾句,才不經意地問:「陛下,假公主一案進展如何?」

  趙德基長嘆一聲:「大理寺獄調查證據確鑿,果然是假冒的公主。那廝賤婢,原是一庵堂的尼姑,因為長得和公主相像,機緣巧合,貪慕富貴,不惜鋌而走險。可嘆朕待她情同手足,卻落得如此結局,雖是假公主,朕也心有戚戚。只是祖宗家法如此,不得不殺!」

  饒是秦檜腹黑半世,聽了趙德基這番「大仁大義」的言辭,也自嘆不如,但也摸准趙德基,這是非要殺了天薇不可。

  他試探著問:「陛下一代仁君,寬恕公主……」

  「寬恕?」趙德基顧不得再扮仁義,盯著他:「秦卿,你知道假公主說你什麼?說婉婉是你夫妻合夥殺掉的!」

  秦檜驚出一身冷汗,立即跪倒在地:「陛下,那賤婢信口雌黃,陛下,一定要相信臣的忠心。臣和郡主毫無過節……」

  公主可以是假的,但郡主絕不可能是假的。秦檜完全聽出趙德基話里的警告,自然意識到趙德基對婉婉之死,也早已起了猜忌之心。謀殺郡主的罪名,自己稍有違逆,只怕立刻就會被落實。

  秦檜急得滿頭大汗,也明白,天薇不死,自己的麻煩就永遠不會完結。天薇死了,誰還想相信一個假公主的話?而她的「假公主」身份。是官家欽定的,誰敢說官家的不是,替她翻案?至於四太子恐嚇的韋賢妃,他權衡多時,四太子殺一個區區老嫗有何必要?

  他腦子裡瞬間權衡了幾百次,叩頭不起:「陛下,臣主和,不知得罪了多少權貴。天薇和岳鵬舉夫妻私自勾結,結黨營私。一定是替岳鵬舉誣陷臣……」

  趙德基稍微緩和了顏色,卻不叫他平身,任他跪著:「朕自然知道你與婉婉之死毫無關係。」

  「陛下英明。」

  「和金國使節的和議,希望不要再生任何爭端。早日解決。」

  「是。」

  「岳鵬舉一案如何?」

  「大理寺獄正在加緊處理,臣一定在元宵節之前將和議和岳鵬舉這兩件事情完全處理好。」

  趙德基忽然問:「大理寺獄的賀鑄辦事能力如何?」

  秦檜早就得到消息,說賀鑄等人暗中對岳鵬舉手下留情,心裡早就恨得牙痒痒的,聽趙德基一問,立即將早已想好的說辭呈上:「賀鑄書生意見,不顧國力衰弱,不思皇恩浩蕩,他主戰,自然暗地裡同情岳鵬舉,辜負皇恩……」

  趙德基皺起眉頭:「即使如此,就換一名主審官員。」

  秦檜暗喜不已:「臣倒有一個人選。」

  「誰?」

  「萬挨咼。」

  「准奏。」

  萬挨咼正是秦檜的心腹爪牙之一,現在和范同一起,成為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賀鑄等人不利,換了萬挨咼,自然手到擒來。

  一豆昏暗,花溶隨著駙馬閃身走進大理寺獄。趙德基深知天薇無甚依靠,無人營救,看守得並不嚴密。在門口,駙馬停下,神色緊張,壓低聲音:「你自己進去……」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何況,詔書一下,駙馬受盡譏諷,全家百餘口處於惶惶不安中,和公主又並未生育子嗣,感情談不上多麼深厚,明哲保身,也是可以理解的。花溶百般勸說,費盡唇舌,駙馬才勉強答應偷偷帶她進監獄見天薇最後一面。

  花溶低問:「駙馬,你不進去?」

  駙馬慌忙搖搖頭。

  花溶不再強求,她早已細心裝扮成天薇的侍女模樣,在牢獄的帶領下,慢慢地走向牢門。在門口,她停下,拿出一錠小小的金葉子遞給獄卒,獄卒立刻收下揣在懷裡,小聲說:「別呆太久了……」

  「是,多謝。」

  花溶提了籃子,幾步走到牢門,昏暗的油燈下,天薇蜷縮在角落,憔悴瘦弱的身子已經徹底變了一番模樣。

  「公主,公主……」

  天薇慢慢睜開紅腫的眼睛,覺得這聲音那麼熟悉。

  她看得幾眼,踉蹌著站起來衝過來,雙手抓在鐵窗上,泣不成聲:「岳夫人,你快走,不要來啊……」

  她的臉上、身上,都是被毒打過的痕跡,花溶怒聲低吼:「他們竟然打你?這些狗賊竟然打你!」

  刑不上大夫,而用嚴刑拷打公主,更是駭人聽聞。趙德基,已經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花溶緊緊抓住她冰涼的手,淚流滿面,抖抖索索地,拿出籃子裡的東西遞過去:「公主,這些是你平素喜歡的桂花糕,你吃一點……」

  天薇接過一塊桂花糕,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早已乾涸的眼眶裡又流下淚來,自己的生命里,竟然只剩下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比一切親人還要親的女人。

  綿軟的糕點,美味可口,可此時天薇又怎生吞咽得下去?眼淚順著臉頰一個勁往嘴裡滴,將糕點浸得又咸又澀。

  花溶也淚流滿面,現在是天薇,在天薇隔壁的大理寺獄,就是自己的丈夫。天薇,趙德基還開恩允許家人探望,但岳鵬舉等,早已杜絕一切家屬探望。

  兩個女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天薇擦乾眼淚,貼在她耳邊:「你走,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他不會放過你的……」

  花溶泣不成聲,獄卒已經走過來,很不耐煩:「時間到了,快走……快走……」

  花溶待要再說幾句,獄卒將她一推:「快走,查房的來了,再遲就脫不了關係……」

  駙馬在一邊急得面色煞白,終於忍不住跑上來小聲催促她:「快走,你可不要害了我,害了我全家一百餘口……」他住口,說不下去,目光接觸到天薇的目光。

  終究是夫妻一場,他淚流滿面地跪下去:「公主,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天薇搖搖頭,夫妻一場,也不見得就能生死相許。自己和眼前這個男人,只能說比陌生人多一點而已。同床共枕又能如何?

  此時,腦子裡忽然閃過那個海盜的影子,那麼清晰,眼淚再也流不出來,看也不看駙馬,只催促花溶,十分小聲:「好好活著,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著……」

  獄卒一伸手,和駙馬一起,拽了花溶就走。

  走出女獄,花溶勉強站穩身子,忽然聽得隔壁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呼——那是被嚴刑拷打所產生的慘呼——而自己的丈夫,就關在裡面。

  她正要撲過去,駙馬狠命拉住她:「你找死啊……」

  花溶生生被拉出去,很快,那聲慘呼就完全消失在了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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