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噁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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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說得這一句便噤聲。花溶等立刻明白,原來她果真是趙德基派來的。從洞庭湖到臨安,趙德基顯然是怕岳鵬舉去楚州,自己夫妻二人逃遁,這是留下了自己做人質!

  岳鵬舉眼中冒出怒火,卻強行忍住,向李巧娘行一禮:「多謝巧娘直言相告。」

  李巧娘眼中又湧出淚來,低聲說:「奴家本是煙花女子,當初並非奉太后命,而是奉張大官指使來洞庭湖。後來嫁了高太尉,時間雖短,卻夫妻恩愛,他戰死後,奴家傷心欲絕,更念及他的好,本想終生為他守節,不意又得張大官驅使……」

  李巧娘雖然不過一風塵女子,但歪打正著嫁給高林,高林一表人才,對她又十分愛惜,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竟然真正愛上了高林。她抽泣著說:「奴感懷高太尉的恩愛情分,在洞庭和鄂州也見識了岳相公和夫人的高潔品行,這次被逼無奈,實在非出於本心……」

  張大官自然是張去為,他的指使,就是皇帝的指使。岳鵬舉夫妻雖然早就疑心李巧娘的身份,但聽她說自己竟然不是奉太后之命,而是奉皇帝之命時,還是十分震驚,原來,趙德基的猜忌,在這之前就已經嚴重到了這等地步。

  花溶慢慢說:「既是如此,我就先留下和巧娘為伴……」

  岳鵬舉再也沉不住氣了,按照手詔上的命令,明日就不得不啟程,但若花溶不走,豈不是真正要留下做「人質」?

  「十七姐,你必定得跟我一起走。」

  「可是,如今皇命在身,又如何走得了?」

  李易安慢慢說:「依老身之見,十七姐可以先留下……」她跟花溶此時已經情若母女,稱呼上也早已有了改變。

  「既是還派鵬舉去楚州,秦檜這廝就還不會那麼快動手。鵬舉先離開,見機行事,十七姐再想辦法脫身,也許會稍稍容易一些。」

  花溶點點頭,若是一家三口公然抗命同行,豈不是擺明了「抗旨」?岳鵬舉聽得有道理,冥思苦想許久才下定決心。

  這一夜夫妻二人都是輾轉反側,卻誰也說不出話來。到半夜,花溶還是忍不住說:「鵬舉,你不必擔心我,『他』想必還不至於要殺我。你一旦出去,能不回來最好就先不回來了……」

  岳鵬舉心裡更是難受,摟住妻子,只覺戎馬一生,到此時竟然連妻兒都難以保全,不由得流下淚來。

  花溶輕輕伸出手擦在他臉上低聲說:「鵬舉,你在外才能想辦法。你放心,只要有機會,我一定立即出來尋你。」

  岳鵬舉點點頭,此時心裡已經慢慢有了計較。第二日,便辭別妻兒,隨張俊到楚州。

  韓忠良自從被罷免兵權後,天天在家鬱鬱寡歡,這一日,他召集了幾名妻妾一起宴飲,聽得親兵報告說於鵬來訪。他對岳鵬舉身邊的幾名文士都很看重,聽得是於鵬,立即將他領進內室書房密談。於鵬將耿著下獄的消息一說,韓忠良目瞪口呆,此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皇帝不止是要罷自己的兵權,還要自己的命。於鵬當即為他籌劃一番,韓忠良片刻也坐不下去,頂著中午的秋陽就騎馬去見皇帝。

  趙德基正在和小劉氏調笑,聽得韓忠良來訪,還是勉強算給勤王功臣面子,單獨召見。韓忠良一去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臣一輩子赤膽忠心盡忠陛下,不敢絲毫違逆,請皇上留一條活命……」

  趙德基不經意說:「這又是怎回事?」

  韓忠良便將大將耿著被誣衊下獄一事一通哭訴,末了,忽然轉過身,脫下自己的袍子,袒露上身,渾身都是老傷疊新傷,也是他半生戎馬的見證。他伏地慟哭:「臣不敢戀棧兵權,也不留戀高位,只求能善終……」

  趙德基雖然罷他兵權,但並沒想致他於死地,聽得秦檜竟然私設刑堂也嚇了一跳,而且,此事,秦檜竟然一點也沒有上報。他對秦檜添了幾分惱怒,可深思熟慮一番,認為罷相容易,虎將難防,不如凡事等議和之後,不消一年半載,自己再找藉口將秦檜驅逐就行了。

  他深思的時候,韓忠良就一直跪在地上。他想了許久才皺眉對韓忠良說:「你且先起來。」

  韓忠良起立垂手站在一邊,只聽得皇帝的金口玉言:「秦檜這次雖然有些過了,但他一切也是忠於國家。只將耿著杖刺100,流放嶺南。你且回家,朕當保全你全家。」

  韓忠良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淋下來。皇帝明明知道是誣告,卻還能面不改色說秦檜忠於國家,而且將無辜的耿著發配嶺南。他忍不住,還是斗膽再次跪奏:「現在秦檜一手遮天,不停剷除異己,羅織罪名。臣聽得他四處散步毀謗岳五的言論……」

  趙德基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朕容你保全,你需不得私下與岳鵬舉結黨……」

  韓忠良微微接觸到皇帝眼角的餘光,但覺一抹凶光閃過,他才知,岳鵬舉,也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一個字也不敢再辯駁,只得謝過皇恩,匆匆出去。

  岳鵬舉一離開,家裡少了男人,李易安便就長期留下陪伴花溶母子。加上李巧娘,眾人也頗不寂寞。

  如此過得二日,李巧娘出去買一點零碎,到了傍晚都不見回來。花溶起初沒在意,眼看天色晚了,就差人出去尋找,可是,如此到天黑,依舊沒有人影。

  她慌了,再派人出去,搜索了一整夜,哪裡有半個人影?李易安安慰她:「也許巧娘是自己離開了?」

  花溶急得直搖頭,李巧娘是奉命前來,怎會輕易離開?直到第二日午後,還沒有李巧娘的絲毫音訊,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對李易安說:「虎頭就煩勞婆婆看覷,我想去宮裡走一趟。李巧娘凡事聽從張去為,此時一定凶多吉少了……」

  李易安要阻止她,卻阻止不住,只聽得外面通報說康公公來了。

  康公公何故會來此?花溶急忙迎出去,康公公笑眯眯地向她一福:「岳夫人,官家有請……」

  花溶心裡一沉,趙德基此時召見自己能有什麼好事?

  她向李易安使了個眼色,就隨康公公出去。直到出了迴廊,才忍不住低聲問:「康大官,李巧娘去了哪裡?」

  康公公眯縫著小眼睛,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你我也算故舊,所以向你透露一二,那個女人,估計被張去為那廝滅口了……」

  原來李巧娘當天一出門,就被張去為的人盯上帶去秘密場所。張去為要她說出岳鵬舉有何「叛逆、不軌」的秘密證據,李巧娘自然拿不出來,張去為眼看她沒了什麼利用價值,竟然就私下將她處決了。

  康公公雖是輕描淡寫,花溶卻覺得一股熱血衝到頭頂,卻聽得康公公的低聲吩咐:「岳夫人,凡事不需太較真,明哲才能保身,委屈才能求全,女人就該遵從女人的本性,柔順才能換來榮華富貴……」

  花溶停下腳步,聲音一沉:「康大官,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

  花溶微微咬緊牙關,門外幾名便衣的衛士,一盛小轎。她只得硬著頭皮上去,轎簾垂下,也不辨方向,她只在轎子裡思慮。也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在了宮門外面。到此時,花溶反倒鎮定下來。

  穿過花廳,來到暖閣,九曲迴廊,一進門,門便無聲地關上。花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這裡是「暖閣」,也是趙德基曾幾次秘密和王君華偷情的地方。她雖然不知道,但一進屋子,便覺出一股噁心的曖昧氣息。

  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驀然回頭,只聽得一個聲音:「溶兒……」

  這聲「溶兒」本是飽含了「濃情蜜意」喊出來的,她聽得一身雞皮疙瘩,急忙拂開這隻手,只覺得如吞了一隻蒼蠅一般,噁心得要吐出來。她回頭,面前的男人,頭髮已經有些花白,十幾年前初見的雄姿英發仿佛是一個可笑的幻覺,相由心生,他未老先衰,面上也露出一股子猥瑣。

  她緩緩開口:「陛下,何事召見花溶?」

  趙德基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溶兒,你且看看……」

  花溶一側身,只見前面的梳妝檯上,放著一個長方形的打開的匣子,匣子裡裝滿了珍珠美玉,金銀首飾,光耀奪目。

  「這些都是你的,是朕賞賜給你的。只要你乖乖聽話,朕可以給你天下任何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花溶淡淡說:「無功不受祿,花溶不敢領受賞賜。」

  趙德基上前一步,用力拉住她的手,花溶一掙,趙德基放開手,花溶退後幾步,靠在牆上,睜大了眼睛。

  趙德基笑得色迷迷的:「溶兒,朕今天要你來此,目的也不隱瞞你。自從小皇子夭亡後,後宮妃嬪,無一生子。朕為江山社稷著想,需要你的幫忙……」

  花溶聲音尖銳:「這種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身患絕症,尚且能生下健康兒子。朕尋思,你是練武之人,體質更加強健,不像嬪妃們纖弱。更主要的是,朕一直很喜歡你,這些年對你一直念念不忘,若是你能為朕生下兒子……」

  男人對於自己想OOXX卻又OOXX不到的女人,總是喜歡「念念不忘」——希望有朝一日能OOXX得遂心愿。

  花溶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陛下三思!天下皆知花溶是岳鵬舉之妻。陛下難道就不怕背負一個君奪臣妻的惡名?」

  趙德基不以為然:「武則天是唐太宗的妃嬪,照樣可以成為他兒子唐高宗的皇后!唐玄宗甚至可公然以兒媳為寵妃。兒子尚且顧不得,何況是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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