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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謝北軒便以為是自己最後的遺言了,說完後便如枯草一般凋落,倚在案邊,等待著顧長寧宣判自己的死亡。

  顧長寧冷漠地看著這一幕,內心只覺得徹骨生寒。

  從前初見謝北軒時,只覺得他是個糖罐子裡長大的孩子,弱不禁風又養尊處優,從未想過他會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

  說到底,也是個可憐的人。

  他抬眸給了身側的墨岩一個眼神,墨岩立刻領了意,朝外頭喊了一聲:「進來吧。」

  提著醫箱的太醫便踱步進來,趕忙給謝北軒把脈醫治。

  「你...」謝北軒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喉中沉重如吞鉛。

  顧長寧緩緩起身,行至門前望向院中四四方方的天,陽光正好,滿地荒草灑金箔,風一吹就像桂花一樣。

  「你錯了,他沒死,你也不會比我先去見他。」

  身後的謝北軒沉默了許久,最後只有一陣瘋魔般的大笑響徹了荒蕪的侯府。

  顧長寧踏著不能入酒的「桂花」回宮,他已然準備在安排好一切事宜後,讓唯一的皇侄監國,自己再去姜都久住,以那個啞巴的身份陪在楚晏身側。所以這之後他夜以繼日地處理政務,宵旰憂勤,只為了能夠早日見到楚晏。

  一個半月後,他已經準備好啟程了,卻在這個關鍵時候收到了遠在姜國的菱生寄回來的信,讓他肝腸寸斷——

  楚晏要與徐錦逢成婚了。

  第三十九章 溁城

  顧長寧攤開手中收到的信,是菱生的親筆,他上次要回來的時候,菱生就自請不歸,留在了姜都暗中守著楚晏。

  筆墨攤開,這孩子一向省略問候,第一句便直接進入正題:「近日聽聞,楚晏要與徐錦逢成婚,府內上下已在製備,速歸。」

  一紙書信卻重若千鈞,壓在手裡沉到兩臂微顫。

  楚晏...要與徐錦逢...成婚?

  他艱難地將這些字眼串聯,終於也算是體會到了,當初楚晏聽聞他與謝北軒有婚約之時的心情。

  那時的楚晏病剛好,立在堂下,而他卻聽信了墨旗的話,誤以為楚晏與徐錦逢有私,所以對楚晏的態度也就淡漠疏離了些,還當著他的面說一見他就心煩。那時楚晏的心情是否也跟他此刻一樣,肝腸欲碎呢?

  「陛下,您別動怒,眼下要緊的是先保重身體,才能去見楚晏殿下。」墨岩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是了,必須要趕緊去姜都。

  「走!今夜就走!」

  他原地於第二日啟程,但現在是一時半刻都等不了了,即刻就吩咐人備馬出發。

  北原秋風蕭瑟,吹過一片又一片的路途,灌進馬車裡,又穿堂而去。

  因為一路都在奔趕,不出半月就到了曾經他接到楚晏的那處草原。沒了戰亂侵擾,這裡到了秋天,也還有不少青草搖曳,牛羊白一點、灰一點地灑落在青綠與灰黃相間的草坪上,悠閒地低吼幾聲。

  「陛下,接下來是往前走經由溁城過,還是像上回一樣走西邊從溱城過?」

  墨岩趁著馬隊歇腳的時候,掀起窗簾的一角,探過頭問。

  「繼續往前吧。」

  上次就沒從溁城走,一是不想觸景生情,二來也是心虛,畢竟溁城的守將還是袁毅。但這一次,他也想為當年的事好好贖罪。

  溁城的城門遠比從前闊氣,從老遠就能一眼看見那高聳著佇立的正門,寬度也比從前要寬上一倍有餘,正中間的位置似乎有什麼東西分隔了兩側進出的車馬。

  他的車架行至門前,他凝眉,深吸了一口氣。

  那正中是一塊漢白玉的碑,碑後是一座規模浩大的石墓,直接橫在了整座城前,宛若將領守衛著城門。他下了車,走近查看,那碑文上寫著袁冼的名字,和他在此墜亡的事跡——這是袁冼的墓。

  他心中絞痛,眼前儘是當日袁冼墜下的身影,悲痛到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撫過那碑文上每一個冰冷的字。

  「事到如今,還來做什麼?」

  身側驟然響起的聲音,讓他的手一頓。他回過頭,袁毅一身戎裝地站在城門前,應當是看馬隊進城了,按照禮節出迎的。

  顧長寧低下頭,從前他跟袁毅並沒有太多交集,只覺得他這人太過古板,不懂變通,但每次他們幾個闖了禍,都是袁毅撐起大局為他們開脫的,如今見了只在心虛愧疚上更添幾分懼怕。

  「是我對不住你們,是我的錯。」

  袁毅盯著他看了片刻,這短暫的瞬間在顧長寧的感知里,卻有如萬年,直到那風捲起腳邊的塵土,揚長而去。袁毅也猛然掄起了手中的劍——

  顧長寧不打算還手或是躲閃,只按住了身側焦急的墨岩,站在原地平靜地等著那柄長劍刺過來,但那劍光徑直越過了他的耳邊,削鐵如泥的劍身斬斷幾縷他垂落身側的青絲。

  其中一縷青絲悠揚地飄進風裡,搖搖晃晃,最後不偏不倚落在了石碑上。

  「此後,你我再無瓜葛。」袁毅收劍入鞘,冷漠地拂落手邊沾到的髮絲,轉身離開。

  他不是不恨顧長寧,但也從楚源那裡聽說了此中的種種誤會,又因他如今已不是尋常身份,一旦再起恩怨,兩國必定不會安寧。

  如今,便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逆著光看了一眼城頭的位置,長鷹掠過,有一瞬間他好像看見袁冼就站在那裡,陪他一同鎮守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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