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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玄女:嘖。

  睜眼,只見東方斂單手摁劍,指尖輕叩。

  這是殺人前奏。

  東方斂開口,語氣意味不明:「醒了?」

  夜玄女眼皮微掀,很淡很淡地瞥了對方一眼。

  他了解自己。

  這種時候,大概只有留下一句遺言的機會。

  說點什麼呢?

  四目相對。

  夜玄女嗤地一笑,懶聲開口:「看什麼看,沒見過好看的男人?」

  「?!」

  東方斂再一次很不爭氣地瞳孔地震。

  這語氣,這神態,這欠揍的表情……簡直熟得不能再熟!

  這不就是自己在隴陽道對小女鬼說過的話?

  這死變態,是在學自己?

  捏在劍柄上的指節微微發白,東方斂認真道:「那隻女鬼到底在哪裡,說出來,我考慮要不要放過你。」

  「行。」夜玄女笑了下,提步走向一旁,尋了塊乾淨的老墓碑,吹一吹灰,坐下,抬手指指對面另一座墓,「別客氣,坐。」

  東方斂走近,低頭吹灰,大馬金刀一坐。

  夜玄女姿態閒懶,黑袍廣袖微微垂在冰冷的石碑上,目光頗有幾分好奇:「兄弟,你見過她幾面?知道她是個什麼鬼?這就喜歡上了?」

  東方斂嘴硬:「不是喜歡。就,她長得還行。」

  夜玄女嗤一笑:「我還能不知道你。」

  東方斂:「?」

  東方斂不服:「你懂個屁。」

  他眼珠微轉,指尖無意識地在墓碑上一敲一敲。

  硬要深究的話,他和小女鬼其實只見過兩面——嚴格來說只有一面。

  隴陽道他都快死了,視野被血糊住,什麼也看不清,只是朦朧感覺到她的存在,稀里糊塗和她說了句話。

  青樓再相見,他一開始都沒能認出她來,還以為她是個搶花魁的鬼。

  什麼鬼也敢大放厥詞,要他等她三千年。

  她想得美!

  說來也奇怪,每每想到這個鬼,心裡總會有股莫名的焦躁,沒著沒落,就好像自己錯過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和這個女鬼在哪裡還有過交集。他這日子過的,不是在殺人,就是在被殺,哪有空整什麼風花雪月。

  但他總是放她不下。

  怪,就很怪。

  東方斂摁住心底浮起的暴躁,抬眸,笑吟吟望向夜玄女:「你跟我已經沒得打了兄弟!怎麼樣,是你自己老實交待?還是等我動手殺了你,自己摸屍體?」

  夜玄女垂著眼睛笑。

  月光落在「她」的黑袍上,泛起一層銀浪,襯著「她」那一身氣質,就很裝。

  東方斂看得渾身不爽。

  不爽之中,帶著一絲熟悉的錯亂感。

  他又一次在夜玄女身上看到了清平君的影子,然而弔詭的是,清平君身上其實從未有過這樣的氣質神態。

  夜玄女依舊笑而不語。

  月色下,「她」弧線冰涼,像一具精雕細琢的石像。

  東方斂:「?」

  他皺起眉頭,發現了不對。

  瞬移,刑天劍出鞘一半,架住對方脖頸,重重往前一抵!

  切了個空。

  夜玄女的幻象身影憑空散去。

  仿佛鏡花水月。

  八個方位同時飄來了那個傢伙欠揍的、嘲諷的笑聲:「我用得著你放過?」

  人早就跑了。

  在他眼皮底下,就這麼跑了。

  東方斂:「……」

  行,算他孤陋寡聞,算他沒見識。

  視線一轉,落向兩個人對坐的墓碑。他想起來了,那個傢伙落坐之前吹了下灰,他也很習慣地低頭吹了下灰。

  就看漏了那麼一眼,給「她」金蟬脫殼跑了。

  東方斂拎著劍走出兩步,氣不過,踹了腳墳,恨恨罵了個髒字。

  *

  雲昭意識回歸,不敢睜眼。

  她居然親手給自家死鬼做了個殺局,真就是謀殺親夫。

  心臟「怦怦」亂跳,指尖一陣陣發麻。

  手背忽一涼。

  雲昭吸著氣,視死如歸地睜開雙眼。

  「……?!」

  入目是個蛇。

  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胖蛇。

  它跟鬼神大概是玩了一整夜,肉墩墩盤在她身邊,彎著雙眼,親昵低頭拱她手。

  它用尾巴尖卷著那根刻了斂字的竹簪,在她面前甩來甩去。

  反覆提醒。

  雲昭:「……我知道啦。」

  她接過簪子戴上,起身,走出林間封印。

  天邊有劍光掠過,一晃便到了面前。

  東方斂找到了這裡——他被他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四目相對。

  表情各自複雜。

  雲昭無比慶幸,真心實意地感慨:「東方斂你是真厲害!沒了香火都能跑掉!」

  東方斂:「……」

  不是,被擺了一道,他已經憋一肚子火,還被她這麼陰陽怪氣地嘲。

  氣到炸。

  雲昭沒顧上他情緒,認認真真叮囑他:「你可千萬別再動手了!」

  東方斂:「……???」

  他氣急敗壞:「你看不起誰?」

  雲昭心裡想著事,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是她聽錯了嗎?他說的跟她說的好像毫不相干。

  雲昭回了回神,正色向他確認:「沒聽清,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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