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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顧看了他一眼,「鄔宗主身體不好還是回去歇著吧。」

  鄔和致大驚,用帕子捂著嘴道:「糟糕,竟然露餡了。」

  「……」江顧冷漠地看向他腰間的令牌。

  鄔和致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溫吞笑道:「哎呀,我就說不要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知鄔宗主找我何事?」江顧問。

  「沒事啊,我就是來看看雲海。」鄔和致沒說幾句話又開始咳嗽,手中的白帕子都染紅了,他也不在意,「咱們兩個有緣就碰見了嘛。」

  「那就不打擾了。」江顧說完便走。

  「哎,七公子留步。」見他真要走,鄔和致也不咳了,趕忙出聲攔他。

  江顧看了他一眼,「我們見過?」

  「十幾年前七公子尚且年少,便能孤身從魔窟闖出來,一人一劍血染白衣,當真是驚為天人。」鄔和致笑道:「當時我便想與七公子結識,奈何陰差陽錯擦肩而過。」

  當時的江顧和衛風差不多年紀,修為並不算高,卻勝在那股狠勁,硬是將那群魔物殺得一隻不剩,拎著它們首領的腦袋換了株仙草。

  「那時我身體便不大好了,原本想著用那仙草入藥,可惜晚了一步。」鄔和致的目光落在江顧身上,「十幾年不見,七公子風采更盛。」

  「你快死了。」江顧毫不留情道。

  鄔和致面色發白氣血不足,饒是修為已到了化神後期也是油盡燈枯之像,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陽華宗一直都是解拂雪全權處理諸多事宜。

  「七公子說話不要這般直白嘛。」鄔和致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幅身體,再多的靈力補藥砸進去也是入了無底洞,原本想著安安靜靜等死,但近來宗里好像總是很熱鬧,我便忍不住想出來瞧瞧。」

  江顧目光冷淡地看著他。

  「說起衛風這孩子,我也見過幾面,是很伶俐可愛,七公子樂意收他為徒倒也在情理之中。」鄔和致道:「不過這孩子福分薄,怕是擔不起如此厚愛。」

  江顧目光更淡了幾分,「比你福分還薄嗎?」

  鄔和致先是一愣,旋即大聲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又咳嗽起來,他咳得彎下了腰,扶住了旁邊的石頭,而後艱難地喘了兩口氣直起了身子,臉色慘白地看向江顧,眼裡儘是無奈和悲涼,聲音虛弱道:「這還……咳咳,真不好說,衛風是暝州的孩子,凡是陽華宗的弟子都在透春峰供有魂燈,七公子何不去隨我去看看衛風的魂燈?」

  鄔和致擺明了是有目的而來,江顧也隱約猜到了一星半點,便隨他一同去了透春峰。

  偌大的魂燈洞中供養了數萬盞長明燈,都是用鮫人剝皮後的油脂做成,新弟子入門便會往自己的魂燈中注入一絲精魂,燈明神魂安穩,燈滅則神魂俱散,數萬盞長明燈一路延伸至了洞中深處,江顧隨著他一路走去,看到了不少已經熄滅的魂燈。

  他甚至看見了亓鳳元熄滅的魂燈。

  「近年來陽華宗弟子隕落無數,我這宗主做得也不過如此。」鄔和致指向最高處的那盞魂燈,不僅已經滅了,而且從燈盞處裂開了無數縫隙,「暝州將陽華宗託付給我,也是所託非人。」

  而衛暝州熄滅的魂燈下,是鄔和致的名字,那盞魂燈已經微弱到只剩零星的光點,艱難地飄搖在空氣中。

  「所謂油盡燈枯,這玩意兒看著也挺煩人的。」鄔和致笑了笑,指向江顧的腳下,一盞巴掌大小的魂燈極不起眼,落滿了灰塵,裡面的鮫人油已經乾涸,燭心甚至從來沒有點燃過。

  上面刻著衛風的名字。

  江顧皺起了眉。

  「當年曲清,也就是衛暝州的道侶,她快要生產時和衛暝州遭遇了暗算,衛暝州為了保護她和孩子隕落,但她當時也身受重傷……咳咳咳。」鄔和致換了條帕子咳血,「衛風出生時便是個死胎。」

  江顧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鄔和致見狀道:「但是衛風現在活蹦亂跳對吧,當時衛暝州極力想保下這個孩子,耗盡畢生修為將上萬血契封印在胎兒體內,卻沒料到孩子的神魂根本承受不住,出生時便魂魄不全……」

  「恰時陽華宗在攻打鮫人一族的聚集地,青長溪和那位神鳶女子的孩子也剛剛出世,但一出生就被毀了肉身,只留下幾縷殘魂雜魄。」鄔和致不緊不慢道:「曲清將孩子的屍體給了亓鳳元,他仗著自己是鮫人和人族的混血,膽大妄為,將死胎和神鳶鮫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或許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咳咳咳,最後造出來了這麼個——」

  鄔和致說得有些累了,閉上了眼睛靠在牆上,歇了片刻才道:「不倫不類的東西。」

  「陽華宗養著他已經是仁至義盡。」鄔和致臉色蒼白道:「七公子,衛風體內的神鳶鮫血脈並不純正,恐怕遠不到天材地寶的程度,你在江家這麼些年,所見所得皆非凡物,何必……咳咳咳,何必執著於這麼個……東西。」

  一個僥倖被拼湊起魂魄的雜物,得了死胎一口氣僥倖活了過來,陽華宗養著他不過是因為他身體內衛暝州留下的血契掌控著藏寶閣,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和運氣,若是再得了江顧做師父給他撐腰,這便是真正的不識好歹了。

  「七公子,您這般驚才艷絕之人,哪怕只是當個僕從他也……咳咳咳,不夠格。」鄔和致試圖看清他的神色,但江顧整個人平靜無瀾,像是根本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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