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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現在靠得近了。那條“楚河漢界”縮短到可以忽略不計。

  陸景文的眼睫緩緩垂下,目光落在林北石的眼睛上, 又落在林北石的唇上。

  後者囁嚅著, 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但最終病內有發出聲音。

  陸景文又抬起手, 他的指尖觸碰到林北石的臉。他能感覺到林北石瑟縮片刻, 而後一動不動地任由自己摩挲著眼尾。

  那長而根根分明的黑色睫毛掃在陸景文的指尖, 生起些微癢意。

  “是不是有什麼想問的?”陸景文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想問就說出來,不管你問我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這是一個坦誠的信號。

  陸景文等了一會兒, 聽到了林北石的聲音。

  “你為什麼……收著那麼多東西。”

  陸景文的目光越過林北石的肩頭, 看向那幾個展櫃。

  “因為很孤單, 覺得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我抓不住的。”

  “雖然我看起來什麼都有, 但其實很多時候, 那些我真正需要,想要的東西,並不在我身邊。”

  “它們要麼從未出現過,要麼已經離開我的身邊。”

  “所以我會收集這些類似這些意向的東西,把它們封在展櫃裡面,”陸景文斟酌著用詞,“將感情寄托在它們身上,希望它們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

  林北石聞言安靜了一會兒。

  他其實能理解這種感受。媽媽離開後,他將媽媽的杯子藏在柜子裡面,時不時拿出來看看;奶奶去世以後,林北石在燒掉那些衣物之前,將奶奶常穿的一件衣裳的小角減下來一點,揣在懷裡面。

  這樣就好像,她們仍然陪在自己身邊一樣,從來沒有離去一樣。

  不過後來,林北石釋懷了,離開了是他們的緣分就到這裡,他會繼續想念她們,但身邊的人,現世的人,更加重要。

  但是陸景文似乎從未釋懷過。

  展櫃裡面的東西擺放整齊,甚至時常打掃,像影子一樣佇立在牆邊,沉默安靜卻極具存在感,朝著陸景文床的方向。

  過了十幾秒,林北石又小聲開口問:“為什麼會這樣。”

  林北石沒有第一時間得到回答,因為陸景文沉默了下去。

  “如果很難說的話,不說也沒………”林北石的話說到一半,便被陸景文輕聲打斷了。

  “沒有很難說,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

  “我只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

  陸景文說完安靜了片刻,繼續開口道:“其實是我上高中時候的事情了。”

  “那時候,我父母已經離婚好幾年了,我被判給陸家,我父親不怎麼著家,愛在外面花天酒地,我爺爺擔心我也染上這樣的習氣,對我非常嚴厲。”

  “那個年紀,對性和感情開始有朦朧的認識,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漸漸發現自己不喜歡女孩子,是一個同性戀。”

  “連我自己都很意外,生活在這樣一個男性長輩都挺糟糕的家庭裡面,我居然會長成一個同性戀。”

  “那時候,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將這件事情記在了日記本裡面。我以為我爺爺對我雖然嚴厲,但還是尊重我的,沒想到……”

  說到這裡,陸景文頓了頓,下意識去尋找林北石的眼睛。

  後者很認真地看著他,安靜又專注,像是眼裡面只有他一個人。

  “他對我其實有很嚴密的監控,我寫的每一篇日記,他都看過。”

  陸景文的心微微一顫,又繼續說了下去。

  “這件事情讓他大發雷霆,認為我終於還是成了和我爸不遑多讓的爛人……不,在他看來,這性質應該比我爸做的事情更嚴重。”

  “總之……”陸景文說,“我被他送進了戒同所。”

  “我在那待了兩個多月,整個人處於紊亂且應激的狀態,回來的時候發現他擅自給我轉了學,還想方設法讓我當時的好友和我斷絕關係………連我的髮小方延亭都不能倖免。”

  “完全陌生的環境和嚴密的監控讓我喘不過氣,後來養了小動物,稍微緩解了一些……但是嚴重的焦慮、強迫和不安仍然折磨我,但我不被允許去看心理醫生,我爺爺覺得我是裝的。我也不想聯繫我媽,那個時候,我媽很忙,她在海外的公司剛剛起步,有了一段新的婚姻,肚子裡面有了新的生命,我不想麻煩她。”

  “沒有辦法,我開始收集能讓我感到安全和慰藉的東西,緩解自己的症狀,當時我什麼都撿,有用的沒有用的我都收起來。”

  “包括死去的小狗和小貓。”

  “那個時候,我除了學校和家,哪裡都不能去,這些東西原先被我悄悄收在床底,逐漸堆積成圍成了圈,只留下容得一個人躺下的位置,我那時不喜歡睡床上,喜歡睡在床底,因為覺得安全。”

  “很像陰溝里的老鼠,一股陰暗爬行的味道。”

  “後來方延亭不相信我會這麼和他絕交,也很不解我為什麼要轉學,他和幾個朋友想辦法翻牆進了我家,找到了我。”

  “他很震驚地看我和那個塞滿東西的床底,對著我比劃了很久,話都說不利索了,最後他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是病了,要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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