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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的,他瞧見不遠處有一座城牆。

  一定是滄州城到了!

  若是往常,他少不得要嘲諷一番,那灰敗的城牆處處都透出一股子窮酸模樣。

  可現如今,他就像是看見了暗夜裡的火光、洪水裡的浮木。

  就在他準備全速前進時,座下的馬兒居然一腳踩進了一個深坑。

  一個趔跌,孫常侍從馬背跌落,在雪地上滾了好幾圈。

  好在這冬日裡穿得厚實,孫常侍竟然覺得自己暫時無甚大礙。

  至少比起後頭馬上就要追上的賊人要好很多。

  喊打喊殺的聲音再次傳來,他手腳甚是麻利地從地上爬起,朝著城門的方向跑去。

  只是這雪地實在太深,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時不時地就會陷進雪坑中。

  遠遠瞧著,就像是皚皚白雪上,跌跌撞撞地滾著一個紫色大圓球。

  這短短的距離,此刻顯得那樣漫長。

  就在孫常侍以為自己就要被抓住的時候,他成功地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一溜煙地滾進了滄州城門。

  楚霽帶人趕到時,恰好就是孫常侍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停了下來。

  孫常侍只覺得眼冒金星,眼前的這個人更是閃著金光。

  好一身的炫彩奪目的雲錦,果然是寸錦寸金。

  他一把上前就要抓住那袖子,卻被輕易躲開,一個踉蹌又趴倒在地上。

  但他也顧不了這許多了,被冷風嗆過的嗓子嘶啞地喊道:「楚大人,快關城門!」

  隨後,他眼前一黑,翻著個白眼暈死過去。

  楚霽看著地上爛泥一般的人,冷嗤一聲:「抬走。」

  第七十四章

  孫常侍在州牧府內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楚霽興師問罪。

  跟著侍從出了小院, 轉身走過一段曲折的甬道。

  甬道之

  上鋪著精心挑選的鵝卵石,連色彩的搭配都格外雅致考究。

  再往前看,穿山遊廊, 雕樑畫棟,白雪覆蓋之下,隱隱可見那珍貴的朱紅。

  又走過了一座池塘之上的拱橋, 孫常侍終於瞧見了在亭中悵然飲酒的楚霽。

  楚霽見到孫常侍過來,連忙放下酒盞,將人迎了進來。

  「常侍大人,可還安好?」兩人落座後, 楚霽真誠又小心地關切詢問著。

  孫常侍聞言,猛地揮手一拍桌面,嚯然發難:「好一個楚大人楚州牧, 竟連區區山匪也剿滅不了!咱家身負皇命, 若是出了差池你如何擔待得起?」

  楚霽頗為同情地看了一眼孫常侍的手掌——

  孫常侍拍桌的力道,配上這漢白玉的茶桌,此刻只怕是掌心痛到都要麻木,也真是難為了他,說出口的話還那樣中氣十足。

  楚霽按下眼底的淡淡譏諷, 長嘆了一口氣, 滿面都是失意:「常侍為陛下心腹,楚霽如何敢怠慢?常侍大人有所不知, 只是,只是……」

  說到此處, 楚霽直接將酒壺端起, 紫紅色的瑩潤晶亮的葡萄酒液大口地灌入喉中。

  直至唇瓣都染上紅寶石般的色彩,楚霽才飲盡了滿腹愁腸似的將酒壺一擲:「罷了, 罷了。何必說這些,平白使陛下與常侍憂心。霽還不曾相問,陛下有何旨意?」

  孫常侍原本還在為楚霽牛飲葡萄酒的行為肉疼不已,現下聽了這話,他心裡一驚,陡然想起了其中關竅。

  他明面上是來給楚霽送新春賞賜的,東西都放在後頭的馬車裡。

  現如今,他的命都是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哪裡還找得到這些東西的蹤影?

  馬車被截事小,弄丟了陛下的賞賜卻非比尋常。

  好在可以召楚霽回京的密詔他一直都貼身收著,未曾遺失。否則,莫說是拿捏楚霽了,就連回京復命他都做不到。

  思及此,孫常侍強自定住心神,原本的盛氣凌人也消減去大半。

  那些御賜之物,一定要尋回來!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故作關懷道:「聽楚大人所言,似乎是有些難言之隱?」

  他能猜到,楚霽此刻的情狀定與外頭的那些山匪賊人有關。

  楚霽的臉上勉強揚起一抹蒼白無力的笑意:「多謝常侍關懷。但霽領滄州牧,為一州之長,可以解決這些事情的。」

  見楚霽如此支支吾吾,孫常侍料定有大事發生。

  正待他進一步詢問,紀安慌慌張張地過來。

  他一路小跑,一路喊著:「少爺,不好了。他們又來了!」

  楚霽面上又怒又驚。他酒也不喝了,甚至忘記了一旁的孫常侍,袖子一甩,疾步離開。

  孫常侍見狀,心裡抓耳撓腮似的好奇,連忙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竟有刁民妄圖闖進州牧府!

  那些人,瞧著和打劫他的山匪何其相似。

  都是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的,身子穿著破爛的跑絮的冬衣,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鋒利農具。

  孫常侍自幼入了宮,後又常年服侍在皇帝身邊,哪裡見過這刀光劍影的時刻?

  旁的他看不懂,但他只知道,雙方在州牧府門外交戰得十分激烈。那些刁民不僅人多,還特別不要命,一個勁兒地往前沖。

  「讓狗官給咱們騰地方!」

  「咱們都要活不下去了,這狗官還成日吃香的喝辣的!」

  「衝進州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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