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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這種費時費事的吃食,連底料都是楚霽親自炒的, 自然不會便宜他們三個。不過就是廚房裡還剩下的一些寬麵條,用那菌湯煮了,給三人一人送去了一個大海碗。
「啊!真香!」支沽用筷子挑起一大塊麵條, 呼哧一聲全部咽了下去,隨即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發出了這一聲堪稱醒世哲言般的喟嘆。
他的下巴早已被重新接了回去。他倒是傻人有傻福,楚霽雖然把他的下巴給忘了, 但沒忘記叫人給他們鬆綁。這不,支沽的手腳一能活動了,就自己小心翼翼地掰著下巴。
可是, 也許是被先前秦縱卸他下巴的動作留下了陰影, 也許是因為鮮于博的叫聲太過慘烈,他自己磨嘰了半天也不敢下狠手。還是貫丘珪實在看不下去,直接出手,替他把下巴裝了回去。
貫丘珪原本正盯著眼前的麵條沉思,突然就發現了支沽那麼沒出息的樣子。說好的, 就是餓死也不會接受楚霽的糧食的呢?說好的, 鋼鐵般的猛士的意志呢?
真是後悔替他把下巴裝回去。
「將軍,真的好香!你怎麼不吃?你是不是吃不完?給我吃行不行?」支沽也發現貫丘珪正在看他, 嘴裡的麵條也不捨得咬斷,一邊含糊地吸溜著, 一邊問貫丘珪。
貫丘珪被支沽的這個問號三連給弄得無言以對, 他眸色發狠:「再多嘴,把你下巴掰了。」
支沽:都是壞人!只有給他麵條吃的楚大人才是好人!如果能讓他也嘗嘗那個聞起來就很香的紅色的湯, 就更好了。
說完這話,貫丘珪才終於將思緒又放到這一碗麵條上。
他們原以為,大闕雖不強盛,但集結一國之力對付一邊陲小城,當是必勝之戰。
可誰曾想,滄州府軍竟有如此實力,滄州大將竟是秦縱。英雄出少年,想他貫丘珪半生戎馬,以五萬對一萬五,竟在秦縱手下這般一敗塗地。
現如今,打,是肯定打不贏了。
若是,依照楚霽所說,他願意與大闕進行貿易的話,日後,大闕百姓或許當真有機會人人都吃上麵條。
就是不知,他想要什麼。
但無論他想要什麼,盡數給他便是。只要,他能為大闕百姓提供足夠生存的糧食。
這樣想來,楚霽倒是仁義之輩。以其財力,再加上秦縱的將帥之才,只需再厲兵秣馬幾年光景,便可將大闕盡數拿下。
可他,卻沒有如此。反而,為大闕留下一條生路。
想到楚霽怒斥他是卑鄙小人,如此對比下來,貫丘珪竟覺得言之有理。
隨後,他拿起筷子,挑起了跟麵條。放入口中,不怪支沽吃得那麼香,這麵條的滋味,也是他從未嘗過的好。
他也是餓極了,三兩口便吃完了碗中麵條。在放下碗的瞬間,貫丘珪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滿足。
可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支沽略帶幽怨的目光。
他只得訕訕一笑:「要不,你問問鮮于?他飯量小。」
「將軍,你看鮮于那樣子,我敢和他搶嗎?」支沽聽完貫丘珪的話,泄了氣一般地答道。
貫丘珪轉頭一看,只見鮮于博捧著個碗,也不吃飯,雙眼直直地盯著門外,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他恨鐵不成鋼道:「鮮于,我早說過,你遲早死在美人手上!你身份貴重,楚大人又寬宏大量,應當不會要了你的命。」
就是不知道,那個秦將軍會不會了……
鮮于博出身大闕王族,他母親是大闕的長公主。若不是出征在外,三家又是世交,他們應當喚他一聲小侯爺的。
因為這樣的出身,又加上他能力出眾,不過二十五歲,便有統帥大闕萬軍之能,堪稱天之驕子。可偏偏,這位天之驕子至今不曾婚配,只因他生性風流,立誓要流連花叢,絕不為任何人駐足停留。
是以,貫丘珪才多次規勸於他,又斷言他日後必會為美人所傷。如今看來,還真是一語成讖。
鮮于博聽了貫丘珪的話,終於才回過神來,他勾起慘白的一抹笑:「將軍,我知曉。」
「你若當真知曉,日後便收斂些吧。」方才貫丘珪一直沒理睬他,也是有讓他自己冷靜反思的意思。
鮮于博沉默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終究對著貫丘珪說了一聲「是。」
貫丘珪見他這樣,也不再多言。
思慮片刻,他走到房門前,對著外有看守的士兵道:「勞煩請示楚大人,我想給大闕寄回一封信。」
外頭看守的士兵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楚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隨後,二人將門打開,奉上筆墨紙硯,道:「貫丘將軍請隨意。寫好之後,交給我兄弟二人便可。快馬加鞭,十日可回。」
貫丘珪看二人動作這般迅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會答應這件事,也是楚霽一早見預料到的。
他苦笑一聲,隨即提起筆來。
這一次,大闕果真是輸得徹徹底底,無論是謀略,還是胸襟。
料事如神的楚大人,此刻正在同自己小將軍散步。
初冬時節,芳菲謝盡,樹木凋零。
兩人飯後散步,無景可賞,全做是消食。
「多謝。」楚霽突然道。隨著他唇瓣翕張,呵出了一小口白色霧氣,在這霜華滿地的冬日裡裊裊升騰而去,直至慢慢消散。
秦縱知道,楚霽說的是在飯桌上為他圓謊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