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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前,他把她弄丟在遊樂園,她也是這樣,小短腿一邊走一邊掛著眼淚,看到他,去立馬就止住了哭聲,可憐兮兮地喊他,「方雎哥哥,好累,你快抱抱我!」

  一模一樣。

  他心一軟,就走過去幫她拿畫,話里還有嫌棄:「你怎麼就直接抱出來了。」

  拿到手中,又不由得詫異地挑了挑眉。

  是一幅湖景,不抽象,也沒什麼特殊筆法,意境也並不十分好,看上去普普通通,幾乎沒有什麼靈氣。

  「出國一趟,眼光反而變差了,簡直是越活越回去。」

  「唔。」她罕見地沒有反駁,反倒笑了笑,露出懷念的神色來,「出國前看上的啊,是一位同校的學長畫的,那時候很喜歡,很想要買下來,但後來匆匆忙忙的,就忘了。現在又看到,卻覺得也不過那樣罷了。」

  他嗤了一聲:「然後買回來放在儲藏室?送你自己家去。」

  話音剛落,方雎就以為她又會呲牙咧嘴地反咬回來了,今天他脫口而出的話不是拒絕就是諷刺,對於一點虧都不肯吃的路溪寧來說,不反擊就不正常。

  但他等了有一會兒,也沒聽旁邊的人有什麼聲響。不免詫異地向她看去。一看,就嚇了他一跳。

  她明顯是哭過了,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眨兩眼都是脆弱。可她又笑著,笑容燦爛又悲傷得要命。喧鬧的街風裡,她仰起臉來看他,那神情有些陌生。

  她說:「可是我不甘心。方雎。」

  [四]

  「方雎哥哥,你抱抱我!」

  「分手吧。」

  「當時很喜歡,現在卻覺得不過如此。」

  「可是我不甘心。方雎。」

  ......

  方雎從夢中醒來時,是凌晨三點鐘准,他煩躁地解開表,起身拉開窗簾。窗外就是江景,遠處還看得見市中心璀璨的燈火。三點,這個城市還沒有露出疲態。

  很久沒做夢,似醒非醒的感覺算不上好,夢到的全部都是路溪寧成長的歷程,莫名其妙之餘還有些失落。

  還年少的時候,總是嫌棄她又黏又吵,後來她終於出國了,他卻沒有想像中的輕鬆自在,反而覺得束手束腳。就好像,一夜之間沒了年輕,開始遲暮。

  周圍的人都說,「方雎,你別不知好歹了,路溪寧那樣的姑娘,配給你還委屈了呢。」

  後來他們又說,「別等了,方雎,男人過了而立就找不到好姑娘了。」

  但其實他沒有等。

  或者說,他不是在等她,而是在等一種,年輕的感覺。

  方雎揉了揉眉心,起身去廚房倒水,路過路溪寧房間時,發現燈還亮著,想了想,他還是去敲了敲門:「路溪寧?」

  裡面沒有動靜。

  他又等了一會,路溪寧壓根沒理他,他正覺得自己多管閒事,門突然「咔嗒」一聲打開了。

  方雎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就突然吊上了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受傷的水杯一抖,水一下子全部灑在身上,澆的胸口發涼。他的眼睛危險地眯起,正要開口,卻突然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唇。

  這個吻突如其來,他僵了一僵,竟沒躲開。

  「方雎哥哥,你來找我啦。」她的聲音輕輕的,溫熱的氣息落在唇上,帶一團酒氣。

  「你喝酒了?」他皺起眉,瞬間冷下表情,就要把她從身上扯下來,卻不料她死死地抱住他,完全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手勁。

  「路溪寧,鬆手。」

  她抱得更緊,像無尾熊一樣吊在他身上,怎麼甩都下不去。

  「路溪......」他正要呵斥,說到一半卻硬生生地停住了,手指慢慢握成拳,用力地有些發白。胸口的水還一片冰涼,脖頸處卻傳來滾燙的濕潤感。大顆大顆滾燙的淚。

  她說:「方雎哥哥,我認得你,你別丟下我。」

  那些淚融化在冰涼的胸膛里。

  方雎沉默地抿緊了唇。

  幾乎沒有人知道,從小跋扈著長大的路溪寧,骨子裡其實是一個乖寶寶。

  受到世交好友池家家庭教育方式的影響,路家家教一樣很嚴。

  高三畢業以前,路溪寧沒化過妝,沒打過耳洞,沒穿過高跟鞋,甚至沒穿過膝蓋以上的裙子。

  高三畢業後的謝師宴,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放開了喝酒。

  等到方雎被一個電話叫去接她時,女生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傻乎乎地看著他,口齒不清:「你是誰?」

  當著眾多老師的面,方雎不可能真掃她面子,柔下語氣應付一個醉鬼:「我是方雎。」

  「哦。」小姑娘重重地點頭,沒半分鐘又扯著他的袖子問,「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方雎。」

  同席的英語老師忍不住笑出來:「方雎啊,你先帶她回家吧,這孩子剛才已經拉著我問了不下十遍我是誰了。」

  「她喝了多少?」

  「你說路溪寧?」一旁的男生痛心疾首地接口,「我們就給她倒了半杯果酒!」

  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小姑娘又湊近他,小心翼翼的問:「你是誰啊?」

  方雎忍著怒氣拉她出了酒店,把她安在自行車上:「坐好,不許說話!」

  奈何路溪寧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更何況還喝了酒,一路上在車后座活潑得像只猴子,一邊又纏著方雎不停地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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