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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一到春節玩扮家家酒,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搶到新郎的位子。

  後來有一年梁湛生沒來,水鵲當時已經上小學了,雖然已經不再玩家家酒的遊戲,但還是留意到,問了一句為什麼梁哥哥今年不回海城了?

  當時父母聽到了他的話,母親垂頭沒回答,父親叫他不要多問,以後也別提起。

  好奇怪。

  當時水鵲想不明白,大人說話怎麼總這樣神神秘秘?

  但是之後家裡本來和美的父母,突然開始頻繁地理論爭吵。

  每當那個時候,水川就捂著水鵲的耳朵,兩個人回到房間裡寫作業,但是房間的隔音不好,水鵲還是能夠聽見書房裡的對話。

  提到了梁哥哥的父親。

  水鵲才知道為什麼那個姓梁的哥哥只有過年過節才回軍區大院,原來平時要跟著駐紮東北的父親去北方上學念書。

  對方的父親當年曾經是水鵲父親的上級,一個兵團的老首長,解放後就到了東北的軍團駐紮。

  那年天下一亂,老首長被迫害打成了□□,挨打示眾,遭批鬥睡牛棚,唯一的兒子也讓人鎖了黑牌掛到脖子上,成了「可教育好的子女」。

  老家的老父老母聽到這些消息,還沒上京告御狀,就在路途上意外去世了。

  一整個家子,剩下樑湛生一個,逃到南邊去,之後杳無音訊。

  小時候水鵲還聽不懂這件事是什麼意思。

  現在想起來,終於明白當初父母是吵什麼的事情,沒過一年就離了婚。

  父親整日忙,在軍隊裡,聚少離多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另外一部分原因是母親擔心父親由於曾經是老首長的下級,到時候受到牽連波及,水鵲和水川也要被打成「可教育好的子女」。

  想起來這樣的事情,猜測到梁湛生應當是逃到了谷蓮塘一帶,被當地的老中醫收留了學習醫術,之後熬到村子辦高級社,成了衛生所里的赤腳醫生。

  造化弄人。

  水鵲突然多愁善感起來,有些感慨。

  不過,夏天就要結束了。

  他第二天就要調回學校去開學,沒和梁湛生敘上舊,決定等到周末,再找人聊聊家常。

  一整個大夏天,谷蓮塘的社員們和打仗一樣,割禾、打禾、曬穀、犁田,背上曬,腳底燙,頂著毒辣的太陽,終於在立秋的前一周,把早稻收割晾曬,把晚稻秧苗插進了水田裡。

  傍晚的暴雨匆匆而來,洗去酷熱。

  天地間掀起雨後的涼風,又是一派青綠,生機勃勃。

  下過雨,把打穀場洗得乾乾淨淨,幸好曬穀員看到風雲不對,早早在雨雲擰水之前,就把地坪曬的稻穀收回了糧倉里。

  今天收工的時候,村裡的高音廣播裡,傳達晚上在打穀場看電影的消息。

  每年的雙搶之後,立秋之前,就有幾天的農閒,這段時間為了犒勞完成雙搶任務的社員們,生產隊把養豬員的公社豬挑兩三頭殺了,大魚塘也干塘撈上大魚來,大魚大肉分發給家家戶戶。

  還有叫出公社的電影放映員出來,到能坐滿全村人的打穀場上,放一場電影。

  村子裡平時的娛樂活動很少,除了縣裡宣傳隊偶爾下鄉來表演個把節目,村民們要打發時間,幾乎就只剩下坐在村口廣場偷涼、話家常。

  因此,看電影是全村不分男女老少共同期盼的活動。

  太陽還有一竿子高,電影要天黑入夜了才開始放,水鵲往知青院的方向走,路上已經看到有許多小孩興沖沖蹦跳著,拿板凳到打穀場占位子。

  打穀場畢竟是平坦的大地坪,要是去晚了,前面人擠人,一頭參差高一頭,就只能在外圍看前邊黑乎乎的腦袋了。

  水鵲還沒吃晚飯,他要回知青院吃點東西先,並不著急。

  迎頭碰上了李躍青,對方拿了三個板凳往這邊走,順著就是打穀場的方向。

  李躍青見了他,說:「我去給我倆占位子。」

  又提了提手裡的第三把板凳,「……嗯,還有我哥。」

  水鵲看了看他,李躍青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發現了,有些忐忑。

  然而水鵲只是道:「我要先回去吃飯,可能會晚一點。」

  李躍青怕人發現他心中的情絲,但是水鵲完全一無所覺的樣子,他又感到心裡空落落。

  強打精神,「沒、沒事,你要是來晚,我就把前頭錯過的情節給你複述一遍。」

  盯著水鵲臉頰邊泛起的小窩兒,又看那背影遠去。

  要不是手上拿著板凳,李躍青簡直想捶一捶自己的頭。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擰巴了?

  背影消失在視野里,李躍青長嘆了一口濁氣,轉身往打穀場那裡去。

  ………

  李躍青和最前排的小孩交換了位子,送出去五顆水果糖。

  只是他左等右等,眼見著銀幕架好了,白底黑邊的幕布在打穀場上格外扎眼,隔著三里地都能看見。

  電影就要開場了,不僅水鵲沒到,他哥也沒來。

  李躍青隱隱覺得不對。

  他坐不住了,又給了後面的小孩們幾顆水果糖,讓他們幫忙看著板凳。

  他往回走。

  結果走到人跡鮮少的林子邊,李躍青眉頭皺起。

  樹葉簌簌作響,夾雜著曖昧黏糊的水聲。

  幾棵大樹綠蔭掩映之間,兩個人影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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