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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裡的大姑和姑父看他們兄弟倆無父無母的可憐,之前李躍青還在上學的時候,經常三五過年的會幫襯幫襯。
李觀梁不好推拒,道謝收下了,一踢自行車的撐腳架,「姑父,我回去了,不用送了。」
「好,」姑父道,「你到外邊龍頭街的藍塘鞋店買,那家做工好。」
龍頭街兩邊的都是專門商店,物品全都要票證買。
他不認得招牌上的字,但好在整條街就那一家鞋店。
李觀梁沒看膠底鞋和皮鞋,他駐足在前面擺的好幾雙塑料涼鞋前。
這種鞋子夏天比膠鞋布鞋透氣,看起來也不會像草鞋那樣,把腳磨出水泡。
鞋店的夥計上來,「買涼鞋嗎?這可是時興的材料和款式,賣得可火熱,你有沒有鞋票?」
李觀梁拿出兜里的票。
夥計看了,確實印刷著獎售專用鞋票一雙,蓋了省商業廳的公章,日期也是今年的。
夥計問:「要多大碼數的?」
李觀梁耳根火燒似的燙,用手比了一下大小。
說:「要白色的。」
那夥計詫異,「你穿?」
男人個頭高頭大馬的,比劃的碼數不像,況且尋常人全買耐髒的黑色,他倒挑上白色了。
李觀梁搖搖頭,悶不吭氣。
夥計按著他比的,找來一雙,「這樣的,合適嗎?」
李觀梁又大致比了一比,點頭。
幸而黝黑皮膚遮掩住他面紅耳赤。
第174章 年代文里的綠茶知青(15)
下午放工得早。
因著遠處天邊醞釀翻滾的烏雲,濃得潑墨水一樣,伴隨一聲驚天的悶雷,熱浪滾滾衝來。
轉眼的功夫,大風夾著雨點子噼里啪啦,兜頭蓋臉地砸人身上。
太陽曬了一個上午的地面,熱氣終於冒出來,和天地間密密麻麻白線一樣的雨匯合,冒起青煙一般的霧蒙蓋在山頭和村邊。
水鵲坐在門坪前,憂心忡忡,「觀梁哥出門是不是沒有帶蓑衣?」
沒人回答他,水鵲一轉頭,李躍青站在門邊,正面無表情,啃了一口瓜。
大風大雨的,像大毛巾擰水一樣潑,從屋檐嘩啦啦打下來。
斜飛的雨絲沾濕了小知青柔軟的烏髮。
李躍青垂下視線,看水鵲一眼,「他都二十八了,下雨不會自己躲?」
「噢。」
水鵲轉回去,盯著地坪上因為鋪得不平整而積起來的小水窪,雨點打得叮叮咚咚。
燥熱的溫度退去,讓西瓜放一下午也不會放壞。
李躍青蹲下來,隨口問:「你不吃了嗎?西瓜。」
水鵲扣了扣手指,垂著濕漉漉的睫毛,細聲低語:「留給觀梁哥回來吃,他在外面跑一天了。」
「……」
李躍青把西瓜籽吐到了米糠盆里。
他冷冷地問:「你們兩個,沒有背著我,有什麼過度的牽扯吧?」
李躍青問法比較隱晦,沒有直接問這兩個人是不是背著他在談對象。
水鵲壓根藏不住事情,他眼皮覆下,不敢面對李躍青,留給人一個坐著的背影。
還抿抿唇,裝作輕鬆玩笑的語氣,「沒有呀,你怎麼會這麼想?李隊長就像是哥哥一樣,看我身體差照顧我而已。」
他此地無銀三百兩,還生疏地稱呼起李隊長。
李躍青扯了扯唇角。
像哥哥一樣?
哪個哥哥?
好哥哥?還是情哥哥?
李躍青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隨口問道:「你不覺得,我哥年紀大了一些嗎?和你——」
不是很般配。
叮叮噹噹的車鈴聲從村口飄蕩過來。
水鵲一撐膝蓋,欣喜地站起來,「肯定是觀梁哥回來了!」
………
暴雨來得突然,在縣城裡還是晴空萬里,是回城過了黃泥圩的地界,悶雷一震,仿佛響在腳下,天上就開始下起刀子雨。
李觀梁原本在晴空底下踩得就快,車前的籃子裡團團擠著一塊破棉絮布,后座上綁著鞋盒。
雨一下起來,他神色慌張地把外衫脫下來,蓋在車前籃上護著。
上了年頭的自行車,在風雨中快得如同一道閃電。
劈頭蓋臉而來的雨勢,像是鞭杆子驅打快牛。
快些,快些,還需要再快一些。
李觀梁抬不起頭,胸膛悶著一口氣,蹬動腳底踏板,黃土路上留下一道用力的車轍。
雨水很快集聚到身後的車轍里,變成奔流的極細小溪。
到了最後的青石板麻石沙的道路,李觀梁抹了一把臉上冰涼涼的雨水,掀起眼皮,遠遠的,視野里容納進一隻金黃蝴蝶,立在路口等著他。
水鵲身後披著棕葉蓑衣,高興地揮揮手。
他動作一大,身旁撐著老油布雨傘的李躍青,當即不耐地輕嘖一聲,「別亂動,想要被雨淋濕感冒嗎?」
雨下那麼大,就這村道到這兩三里路的距離,他哥又不是會迷路了回不來,非要到路口等。
李躍青只好翻出蓑衣和雨傘來。
李觀梁在水鵲去那邊一段路下了車來,快步推著自行車走,「快回去,雨太大了,快回去。」
水鵲:「嗯嗯!」
他抬腿跟著李觀梁走,李躍青要拿傘撐著他,也只得亦步亦趨緊跟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