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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覺得就覺得這個隊長慣會裝模做樣當好人。
現在捕風捉影,自以為捉住了對方的把柄,就在僻靜處對李觀梁說:「你對那個漂亮的小知青有意思吧?還背人滿山跑,又幫人家割豬草。」
李觀梁眉心鎖住一般,一時間沒聽懂王升所說的話,「什麼意思?」
王升驚訝,眼中迅速又染上深意,流里流氣道:「什麼意思,不就是那個意思,你不就想討人家當老婆?」
裝什麼呢?
「你一整天都帶著人家殺秧葉,」王升說道,「往山上跑了一天,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生米煮了熟飯,你以後都替人掙工分?」
「當心我向大隊長揭發你!托公行私!」
他沒讀兩天書,但心思歪,誣陷人的話擅長,說起來一套一套。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斜著嘴角笑問:「你眼光還真不錯,就那麼一個膚白漂亮的知識青年落你手裡了,怎麼樣?他滋味……」
話音尚未落下,王升就讓李觀梁單手拎住了衣領,雙腳離地,像爛麵條一樣被提起來。
李觀梁目光凌厲如鷹隼,冷冷睨著王升,「你再說?」
揚起來的拳頭比沙包大,青筋盤踞。
王升慌忙地掙動,叫嚷道:「誒動手打人了——動手打人了啊!」
他們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零零散散有三兩個放工的人經過,好奇地看過來,猶疑道:「隊長……?」
雖然王二流子是風評差,但是村里打人可是要扣工分的,何況李觀梁又是第八生產小隊的隊長,平日裡要做表率。
萬一他打人了就不是什麼好不好看、得不得體的事情了。
鋒銳眉峰壓迫著眼睛,李觀梁表情徹底沉下來,放下王升往後一推。
沉聲道:「管住你的嘴巴。」
王升趔趄倒退了兩步,坐倒在地,一身冷汗。
聽到李觀梁反駁他之前對兩人關係的惡意揣測——
「我不是畜生。」
李觀梁整肅道。
………
李躍青訓練回來,薄衫後背讓汗浸透了,上衫的青布因此更青。
明日就要二犁二耙,民兵排今天傍晚訓練完就地散了,下次再訓就要等到盛夏雙搶結束之後。
他正往家裡走,田間地頭的小道,草莖上布著晚露,行走間窸窸窣窣踩下去,露水打濕軍綠色的膠鞋。
黃昏時分,天邊厚厚的雲層,夕陽光從雲層縫隙透出來。
路上遇到兩個青年,村里互相之間都熟絡,打了聲招呼。
對面的兩個人卻湊上來好奇地問李躍青,「誒?你知不知道你哥和王二流子的事情?」
李躍青不解:「什麼?」
王二流子那死地賴,和他哥有什麼關係?
兩個青年看他也不了解,就把今天放工時看到的事情告訴李躍青,「傍晚放工的時候,不知道王二流子對李隊長說了什麼,刺激得隊長揚起拳頭就要打人了。」
李觀梁脾氣向來很好,也就公事上嚴肅一些,不大好說話。
但他們印象當中就沒見過李觀梁像今天這樣動怒,那麼可怕,放屋子裡屋頂的懸樑都要震下來。
李躍青詫異:「那個不長眼的二流子敢惹我哥?皮癢了嫌沒人打?」
見李躍青完全不知情,兩個青年也就繞過了這個話題,彼此再隨意扯了兩句皮,就各自趁著日暮歸家了。
驅趕著放養在屋前屋後的公雞母雞回到院子裡,李躍青關好院子的籬笆門,抬起視線就見到李觀梁在借著日光編秸稈。
李躍青問:「做什麼?」
李觀梁沉浸在思緒當中。
不知道為什麼,他氣頭下來之後,回到家中,腦海里總迴蕩著王二流子的幾聲質問。
討人家當……
不可能!
水鵲是男生,男生怎麼能給人當老婆?
還是給他當……
李觀梁忽地想起來今日水鵲趴在他背上,像團軟糯米,說話的時候香綿綿的氣直往他臉上撲。
他不是畜生,不是禽獸,怎麼能抱有這種心思?!
水鵲喊他一口一聲哥,李觀梁也是當他是弟弟看待。
雖然對方漂亮孱弱些,需要格外照顧,和自己皮糙肉厚不需要擔心的親弟弟一點也不一樣。
但他確實沒抱有王升所說的齷齪心思。
此前,他連想也沒想過男生竟然能和男生組建家庭。
雖說提倡自由戀愛許多年了,李觀梁也十分反對舊社會的包辦婚姻,但他的思想也未曾自由到和男生談對象的程度。
「哥?」
李躍青提高音量,把他從思緒當中拽出來。
「你做什麼呢?喊你這麼多聲,光在發愣了。」
李躍青聯想到那兩個同村青年和他說的事情,一時間擔心家裡出什麼事,李觀梁瞞著他。
他問:「你今天和王二流子起衝突了?那種人你搭理他做什麼?」
李觀梁搖頭否認,也不多解釋。
李躍青疑團滿腹。
抬手指了指李觀梁手中半成形的秸稈鋪,「編稈鋪?我們家不是前年才編織了新的?」
李觀梁沉聲道:「知青院床板硬。」
他這麼一提起,李躍青就想到那張白嫩小臉。
送了雞苗不夠,還要給人編織稈鋪來了?
李躍青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