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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弟子既然先走,滄海劍宗剩下的人也沒有留下的道理,紛紛告辭離去。
眀冀站在原地,大約是在心中踟躕已久,臨近分別才敢出聲問:「水鵲,我能和你說說話嗎?」
水鵲撇開腦袋,「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你快些走罷。」
眀冀眸光微暗,神情也僵了一瞬。
他一時失意,背影寥落。
水鵲想起來什麼事情,快步兩腳追上,「站住!我叫你走你就走嗎?」
他一會兒叫人走,眀冀不走他不高興,一會兒又叫人站住,眀冀走了他也不高興。
這是橫豎看眀冀不順眼的意思。
眀冀被他揪住袖子,臉上反而露出驚喜之意,「水鵲?」
水鵲抿住唇,從寬袖裡找出要給眀冀的物什。
破破爛爛,花花綠綠。
正是那劍穗。
他從魔尊手裡要回這劍穗,正是要奚落眀冀一頓。
「就連我送你的穗子你也護不好!」
水鵲佯裝氣急地將劍穗砸向眀冀。
眀冀一時不察,流蘇穗子輕飄飄落地,惹了塵埃。
他急忙要去撿回,一隻登雲履先一步,輕蔑地踩上去。
眀冀蹲在地上,仰頭看他,唇色盡褪,蒼白道:「……水鵲?」
水鵲咬緊牙關,惡人做到底,「好了!和這不值錢的破爛穗子一樣,它髒了,我們青梅竹馬的緣分,也就此盡了!」
他說這樣的壞話,情緒一激動,自己反而眼尾先飛紅。
好像受了莫大委屈。
眀冀幾近是哀求的語氣,「水鵲,它不髒的,我會洗淨,這穗子於我萬分珍重,不是什麼不值錢的破爛穗子。」
是經年累月相伴的珍重心意。
練劍時看見就會頻頻出神,控制不住地想,往後成了親,要如何照顧青梅竹馬的郎君。
光是這樣想著,破了劍意也顧不上。
眀冀啞聲:「這穗子我能洗淨,假以時日,我也定然能夠護住你……」
而不是在面對魔族時,拼盡全力也無可奈何。
他好似承受玄紫雷劫的時候,也沒有那麼絞心。
水鵲牙齦咬緊,最後狠狠道:「我、我說髒了就髒了!」
他用力跺了一下腳,確保穗子都碾入塵泥里。
做完壞事,一溜煙兒就跑了。
獨留眀冀。
寬大骨架好似撐不起衣衫,元嬰修為也提不住劍。
無聲將塵泥里的劍穗撿起來。
抹一抹,抹去泥巴。
再吹一吹,吹走塵埃。
眀冀低喃:「不髒。」
………
和躲鬼似的,擔心做得太過分,跑慢一步就要遭到男主的報復。
水鵲頭也不回,一味往前跑。
日暮垂垂,宅院的灶房,升起淡紫色炊煙。
他跑回家裡去,一進門就撞上了微生樅的胸膛。
水鵲下意識一聲「爹」卡在喉嚨里,上也上不去,最後咽回肚子裡去。
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
無端傳來伏斷的心音——
「水鵲?你心跳怎麼這麼快?」
「剛剛做的很好,要記得給我做新劍穗。」
水鵲從伏斷手裡要回那個舊劍穗,條件就是給伏斷做一個新的。
可伏斷也不用劍啊……
水鵲晃晃腦袋。
微生樅關切問他,「頭疼了?餓不餓?」
水鵲搖頭,「還、還不餓,我先去洗澡了。」
他推開擋在前方微生樅的胸膛。
他是一路跑回來的,微生樅自他剛進入峰頭,就聽見了那叮叮噹噹的玉潤輕撞之聲。
是從哪兒發出來的?
微生樅凝眸定睛去看,並未在水鵲的手腕上見到任何玉鐲。
他心中生疑,但顧及水鵲剛剛回來,之前受了驚嚇,因此沒多問。
先到灶房裡準備晚上的吃食,等水鵲洗完澡出來,也能夠填飽肚子。
因為水鵲說沒有什麼胃口,所以晚上做的都是些小菜。
飯桌上,誰也沒先出聲,氣氛一時間冷僵僵的,叫水鵲不自在起來。
竹箸掉落在地。
輕微的聲響,在落針可聞的夜裡十足突兀。
微生樅示意水鵲無事。
他屈腰下去撿。
動作頓住,視線落在水鵲坐下來不夠完全遮蓋腳踝的褲腳。
一對叮噹鐲。
因為那鐲子是魔域秘寶,僅憑外觀,誰也猜測不出來有定位追蹤的作用。
微生樅沒想到這一重,即便如此,他仍舊雙目微眯。
水鵲去了魔界一遭,回來腳上就多了對鐲子。
又是叮噹作響的一對。
誰送的,再有就是什麼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他直起身來,並不聲張,沒有直接逼問水鵲,轉而問:「在魔域可有受委屈?」
水鵲眨了眨眼,「不,沒有,他們要留我當人質,不敢真的傷我的。」
微生樅沉默。
不知道水鵲自己有沒有發覺,在茫然的時候,或是一些要撒謊的場合下,他的眨眼頻次會額外多一些。
水鵲從他的臉色判斷不出來對方的心思。
潦草吃完,撂了筷子,和微生樅吱一聲,就要趕緊躲回臥房裡去。
放心不下。
微生樅在水鵲掩門的前一瞬,探手擋住房門,「我有事情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