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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齊朝槿是西江書院的同窗,兩人年齡相仿,一同參加的院試,齊朝槿是頭名案首,崔時信給他壓了一頭,因此多有不服氣。
他也就是聽另一個同窗鄧倉說齊朝槿似是近日拮据,在南坊市這邊的扇鋪作畫,順路過來瞧上一眼。
雖說崔時信自認做不到聖人的地步,但倒不至於真有以對方家境貧寒而取樂的心思。
他目光一掃齊朝槿的身邊人,手中摺扇停頓。
崔時信的眉骨優越,神采英拔,劍眉下壓著雙漆黑的鳳眼,定定瞧了水鵲一會兒,「齊二,這位是……?」
怎麼這樣白?
這是敷了粉?
崔時信是京城長大的,父親的同僚,那些士大夫多有些敷粉風俗,追求俊美之風,崔時信多少有點惡感,尤其是有些到崔家做客的長輩,笑起來皮皺皺的,粉簌簌地掉。
是他童年的一大陰影。
不過,怎麼沒看出來眼前人敷粉的痕跡?
臉上嫩生生的,比擦了粉還白。
他盯著人直勾勾的,目光將近要稱上一聲冒犯。
齊朝槿蹙起眉頭,擱筆清脆地響,「我的遠房表弟,水鵲,家中父母遇難,投奔我家而來。」
就齊家那破落的院子……?
有什麼值當投靠的嗎?
崔時信沒說出聲。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京城世家的骨子裡還是大多瞧不上像齊朝槿這樣的寒門子弟。
水鵲看了看齊朝槿,又瞄了瞄崔時信,頷首致意,老老實實地打了聲招呼,「崔三公子,幸會。」
崔三更是眼神怪異地瞟他一眼。
怎的說話比這一帶吳儂軟語還軟和……
日市快開了,這邊坊市的人流漸漸多起來,崔時信無意再駐留下去,不再打擾他們兩個。
接連兩日團扇都在開市沒多久兜售一空,鋪子老闆爽快地給齊朝槿多結了些書畫費,半日下來到手了五百文。
齊朝槿今日特地還多帶了幾串銅錢出來。
水鵲這兩天就之前一件買的花紗長衫和一件最初77號給他的素色涼衫換著穿,齊朝槿是要帶他去成衣鋪再買一套新衣裳。
77號讓水鵲快挑最貴的選,最好再和男主耍耍脾氣,好展現角色愛慕虛榮的本性。
這是南市最大的成衣鋪,鋪面兩側都是衣裳,上面似乎還有一層樓,水鵲看花了眼,他對面料手藝沒有了解,只能辨認麻質的衣衫,但這家店連葛麻衫都不賣,說明價格應當都不低。
水鵲看得暈暈的,忙問77號:【哪、哪個是最貴的?】
【宿主等一下,77讓輔助程序計算!】
77號話音剛落。
監察者說:【挑左邊第三件,你穿好看。】
水鵲依言,扯了扯齊朝槿的袖子,指著那件羅衫,「齊郎,我想要這件。」
鋪子的夥計走上來,喜笑顏開,夸的天花亂墜。
先說什麼香色緙絲工藝,又說什麼四合團鶴鹿同春紋,最後說料子還是青州來的軟煙羅……
水鵲聽暈了。
夥計笑道:「小郎君你若是要買,十貫錢請穿去。」
十貫錢……十貫錢是多少?
水鵲緩慢眨了眨眼。
一千錢進一貫,十貫錢竟要一萬文……
他小心翼翼抬眼瞥了齊朝槿的神色,淡淡的,好似沒什麼變化。
水鵲謹遵人設,拉了齊朝槿的手。
「齊郎……你覺得我穿那件好看嗎?」
水鵲問他,發覺外頭夏日炎炎,齊朝槿的手掌卻是冰冰涼涼的。
齊朝槿輕輕拍了拍水鵲的手,垂首認真道:「好看。」
他再去看那軟煙羅的長衫,清凌凌的淡聲:「顏色紋樣都襯你。」
翻滾的情緒斂入眼底,齊朝槿還是說:「只不過現下錢不夠,你再挑一件,如何?」
夥計一聽他這麼說,才分神去留意這玉面小郎君的同伴。
只見齊朝槿長身玉立,鶴骨松姿,一瞧就知道是飽腹詩書的……窮書生。
夥計暗瞟了一眼他那身褐麻衫,和整間鋪面格格不入。
小郎君一副好相貌,身嬌肉貴,難不成真和這窮書生結了親?
監察者無情嘆道:【唉,山雞哪能配鳳凰。】
水鵲抿抿唇,不挑衣服了,從平鋪的桌台上挑了匹雪青色小綾。
夥計惋惜,撇撇嘴,「這匹綾,小郎君一貫六百文拿去好了。」
這是最次等的綾,就是好些的中等綾都得一匹兩貫五百文,上等綾更是一匹五貫。
水鵲對齊朝槿說:「齊郎買這匹回去給我做衣衫吧,能做兩身……」
齊朝槿的瞳色是遺傳自齊母那般的漆黑,他半闔眼,藏在袖中的手捏緊了銅錢,「好。」
【真是好心軟的小菩薩。】
齊朝槿家中留了一貫錢,身上帶了一貫五百,加上今日的書畫費,堪堪兩貫錢。
餘下四百文。
抱了一匹小綾,帶著去壩子橋的日市買了小蔥、花椒和白酒,回去能做酒燜雞。
他們前腳方走,二樓信步下來一位藍羅長衫公子。
摺扇收起,一端指向水鵲最初選中的軟煙羅長衫,「十兩銀,送到我家去。」
十貫錢也就值崔時信在京城高樓酒館的一頓酒飯。
他不知怎麼想的,那衣衫不合他的身量,一觀便知道若是換做齊朝槿的表弟必然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