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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邊有一間供漁民短暫休息的木屋,實際上沒什麼人氣,出海的漁民多是行動匆匆,來不及休憩就要上船,閒聊也是會等到打漁回來才會進行的休閒活動。

  元嶼讓水鵲待會兒就在那裡等他,他出海一趟大概來回要兩三個小時,然後就接水鵲回家做午飯吃。

  如果太無聊不想等的話,元嶼猶豫了一下,說他現在也可以帶水鵲回去。

  遠處岸邊有個穿著馬褂短褲的中年男子已經在大聲吆喝著元嶼的名字,讓他過去推船。

  水鵲往那個方向推了推元嶼,「你去打漁吧,我在這邊等你。」

  他站在岸上,送元嶼出海。

  元嶼從海里回頭望的時候,能看到那抹伶伶仃仃的身影,立在木屋旁。

  哥哥出海的時候,水鵲有這麼送過他嗎?

  元嶼忽然想不起來了。

  為什麼會這麼想?

  好像退潮了。

  水鵲踩在海灘上,原先能拍打到腳趾的清涼涼的海水沒有了。

  他往前方走,沙子撩到他的拖鞋裡,粘在腳趾中間,不太舒服。

  水鵲左邊的小腳趾上有一顆小黑痣,不仔細看會以為是淡淡的沙粒。

  如果他的眼睛沒有視力障礙的話,一定會發現現在的海邊極不正常。

  浪潮打在兩側,又攜帶著泥沙退去,海水中央緩緩退出一道通往離岸的道路來,引誘著水鵲一直往深水方向走。

  貝殼遺落在沙子裡,小蟹默默橫爬著追趕海水。

  漁港的遠方深水地帶,灼熱的日光照耀下,從高處往下看,海水中隱隱約約可見黑黝黝的一大片,比半個千煙島還要大,簡直像千煙島延伸出去的海床中又拔起而起的一座大山。

  黑魆魆的,數不清的腕足躁動不安,萬頭攢動。

  縮小到極限的一隻觸手延伸上沙灘。

  腕足的吸盤在這個過程中不經意黏住了粗澀沙礫,它不耐煩地甩了甩,海浪撲過來沖刷掉,確保乾乾淨淨的,悄無聲息,攀上水鵲的小腿。

  和它完全不一樣的人類肢體。

  腳趾頭像珍珠一樣小巧潔白,裸露在短褲之外的小腿,線條流暢,如同一節嫩藕,粉白色的,膝蓋堆了一點點肉。

  兩相對比起來,它的腕足相當醜陋,烏漆嘛黑,一根腕足粗糙的表面覆蓋了起碼兩百個吸盤,凹凸不平。

  好在有分泌的黏液,包裹住觸手表面,黏糊糊,滑溜溜,讓它不會刮傷他的皮膚。

  可即便如此,冰冷粘膩的觸感似曾相識,還是把水鵲嚇到了。

  他的小腿發軟打顫,忍不住退後,還是甩不開纏在腿上的不明物,「什、什麼東西……?!」

  水鵲的臉色刷的白了。

  退後時沒有察覺到沙地上突起的石頭,直直跘了一跤,往後面的地上倒。

  並沒有和預想中的那樣,坐到石頭或者夾泥帶礫的沙地上。

  屁股陷進了膨大化的觸手中,它在極端放鬆的狀態下,腕足就如同有韌性的柔軟海綿,可以作緩衝物,兜住摔倒的人類。

  來自遠古的海洋涌潮聲,夾雜著絮絮不明的低語,是人類無法加以識別、判斷的語種。

  它在努力模仿人類的語言發音。

  「bo——bo——」

  無奈還是像泡泡破裂。

  底下墊著一隻觸手,又有一隻新的觸手從腳底往上爬。

  水鵲覺得自己是遇上什麼副本怪物了,他的手胡亂地在沙地上摸索著,導致沙粒塞進了指甲里,摸到了剛剛絆倒自己的石頭,想也不想就往腳邊砸。

  「滾、滾開!」

  吸盤痙攣,纏住小腿的觸手和吹氣球一樣鼓起,瞬間罩住整個小腿,確保水鵲胡亂扔出去的石頭不會砸到他自己。

  石頭砸得觸手一個凹陷,又被彈走了。

  哪怕有著超過五億個神經元,擁有廣泛的神經系統,它還是沒有人類的高智商。

  不過,它大概也能明白,自己是被面前的人類討厭了。

  用石頭砸,是人類的攻擊行為,就是表達討厭。

  觸手的尖端蜷縮起來。

  「bo——bo——」

  它是一個愚笨的頭足類怪物,只會發這個音節。

  「水鵲——!」遙遠的路口,高大的男生一雙手合攏作喇叭狀,圍在口邊,向這邊吶喊。

  見坐在那裡的人沒有反應,關一舟匆匆往那邊跑過去。

  冰冷黏糊的感覺消失不見了,大海恢復蔚藍的原狀,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只是個平靜的周末。

  陽光沒有障礙,直直照下來,水鵲呆呆地坐在沙地上,海浪拍打過來,他現在離岸邊已經有段距離了。

  關一舟急得直接拎起他,抱著人就往回跑。

  白色的浪花最後打在關一舟的腳後跟。

  「你跑這麼遠去幹什麼?不知道風急浪大嗎?」他嘴裡不清不楚地想罵人了,髒話都冒到嗓子眼,咬了咬牙還是得咽回去。

  憋得太陽穴青筋突突跳。

  「元嶼呢?他沒看著你?」還是氣急了,關一舟忍不住切齒嘲諷道,「你不會這麼脆弱,要給元洲哥殉情吧?」

  水鵲還沒反應過來,給人就是嗶嗶叭叭一頓說,他臉上還是驚魂未定,惶惶然地問:「你剛剛沒看到嗎?」

  關一舟見他臉色不對,頓了頓,問:「看到什麼?」

  他逛到這邊的時候,老遠就看到眼熟的背影,坐在遠離近岸的海里,風變大了,浪一重一重高地沖岸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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