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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們疑惑他怎麼不繼續走了,順著視線看也找到了關一舟視野的焦點。
「他怎麼還在鎮子上?元洲哥的家不是在青田村嗎?」
「也沒多遠吧。」
「人家眼睛看不見,應該是迷路了?」
年輕人火氣重,加上千煙島不太避諱死亡,時時將死去的元洲一口一個哥的還掛在嘴邊。
「元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沒來上學,不然叫元嶼送他回去。」
「一舟哥……?一舟哥!你幹嘛去?」
關一舟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把肩頭的校服外套一甩丟給其中一個同伴,轉身往大榕樹走去,瀟灑地向後擺擺手,「你們先去上課,待會兒遲到了。」
他為了應付學校上課巡查,帶的校服外套,裡頭只穿一件背心,方便放學後去海邊給家裡的漁船卸貨。
長期日曬雨淋的小麥色肌肉顯眼。
手臂肌腱一繃,輕輕鬆鬆將地上的紅色塑膠袋提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水鵲見高大的黑影走到他前面彎腰又直起身,還伴隨有窸窸窣窣的塑料聲,雖然知道小島大都民風淳樸,還是忍不住摁住那個人的手,「你做什麼?」
他原以為會抓到粗糙的衣袖布料,沒想到掌心裡完全是肌肉的觸感。
他的手又往下挪了一點。
從手腕骨節大小判斷,是男生。
關一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怎麼這麼不知羞恥?
誰的手都摸?
他和碰到髒東西似的,甩開水鵲的手。
這個動作一下子讓對方神色緊張起來,關一舟也反應過來了,感情是把他當成走賊了。
好心沒好報。
「幫你提。」他沒多少耐心,居高臨下地斜睨還坐在樹池石上的水鵲,「你不回家?」
水鵲將信將疑,慢聲細語地問:「你知道元洲……元嶼家在哪?」
對方簡潔回答:「嗯。」
水鵲撐著手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屁股上的灰。
關一舟盯著他的動作,瞳孔猛然一縮,接著火氣沖沖地道:「走了,快點!」
怎麼看著乾瘦,風吹就倒,屁股拍起來還挺有肉的。
聽說那種人都是用屁股……
他火氣直接噴上腦袋,臉色都紅起來。
回頭一看,屁股很翹的小男生還好端端待在樹下,一步都沒挪動。
關一舟更是怒氣填胸,快要給自己的爛好心給氣笑了。
他都快走到路口了,又大步流星地走回來。
「你走啊?不走在這幹嘛呢?」關一舟冷笑,「準備在這裡紮根發芽了?」
反正也不高。
和一朵小蘑菇似的。
就適合長在樹冠下,強風吹不著,太陽曬不著。
關一舟覺得自己真是曬暈了,他閒得慌嗎?在這裡臆想一個小男生變成一朵蘑菇。
不對,也不是什么小男生了。
是元洲哥的那個……未婚夫。
個子比他矮了一個頭,這就到談結婚的年齡了?
關一舟出神。
肌肉鼓脹的手臂卻悄然攀上一隻手,手的主人慢吞吞地說:「不發芽……」
「我不認識路,你要帶著我走,不然我會走丟的。」水鵲不滿地補充,哼哼的,「你脾氣別那麼火那麼急……要有耐心一點,我教你怎麼帶視障人士走路。」
關一舟滿腦子都在想,抓著他的那隻手,怎麼柔軟得和沒骨頭似的?
「你以後遇到盲人,要先禮貌地和他說你好,要打招呼。」
水鵲認認真真地教他,因為這個角色,他更能和真正的盲人感同身受。
「不要上來直接拿別人東西,會誤會的。」他抿抿唇,細聲細氣地抱怨,「我就是被你嚇到了……」
嚇得睫毛顫啊顫。
關一舟下意識想道歉,但還是止住了,只回應:「……哦。」
水鵲本來也不需要他道歉,接著教第二步:「然後你要問他,需不需要幫助啊?」
「快問我。」他用手指頭戳了戳關一舟的手臂,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別緊張,放鬆點。」
關一舟訥訥,木頭木腦地依葫蘆畫瓢:「你好,需要幫助嗎?」
水鵲高興地上下點頭,眉眼彎彎,「嗯!需要的。請你幫我提東西,送我回元嶼家。」
非得這個流程過好了,他才肯跟著陌生人走。
怎麼就做個好事,事兒這麼多?
關一舟薄唇抿成直線,但也沒有不耐煩地打斷水鵲的話。
「然後我就挽住你的手臂,你要走在我前半個身位,帶著我走。」他看不見,一雙眼仿佛還是會說話一樣,俏生生的,顧盼生輝,「好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
關一舟被挽住的手臂那半邊身子都酥麻了。
這人平常也是這麼和元洲哥說的?
我們回家?
關一舟意識到自己帶著的不僅是那個什麼同性戀,還是別人的未婚夫。
哦,元洲哥死了,所以這人還是別人的遺孀。
被他帶著走的小遺孀還慢悠悠指揮:「你別走這麼快。」
走得快還不行,這麼嬌氣,元洲哥怎麼忍的?
關一舟沒辦法理解。
他的腦子好像木木的,不太能轉得動了。
這人吃什麼長大的?城裡人每天都喝牛奶嗎?皮膚白得和牛乳似的,手肘關節幾乎沒有色素沉澱,只有一點泛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