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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東策不願,猛地起身逼近,雙手撐在椅子兩側,囚籠一般看著他:「告訴我。」

  這太親昵也太強勢,讓柴雪盡很不舒服,擰眉往後靠:「此事的決定權不在我。」

  「那在誰?」耿東策語調微揚地追問,又逼近一分,「你說。」

  呼吸幾乎交纏,柴雪盡渾身僵硬,迅速用力推開耿東策,神色不虞:「夠了,做好你的戍邊大將軍,別再過問我的事。」

  他眼裡的冷漠刺痛耿東策的心,太過了。

  耿東策竭力冷靜,語氣很生硬:「抱歉,是我失控了。」

  沒能控制好關心的尺度,失了分寸。

  「你別生氣,我就是……」耿東策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我就是不想失去你這個好兄弟。」

  動作太快,巴掌也太響了,柴雪盡沉默片刻,沒轍似的說:「知道,我有點累,你先回去吧。」

  一場本該敘舊的談話不歡而散,耿東策很後悔,都是他非要柴雪盡回答才鬧成這樣的。

  不該也不能讓柴雪盡帶著難過離開,耿東策在關閉的門前沉思須臾有了主意,快步離去。

  廳內空寂,柴雪盡抬手捏捏眉心,無邊疲倦,這還不算完,他起身走到靠西窗邊,手搭在窗戶上靜默了會,還是推開。

  今夜有風無雨,星月璀璨,樹梢枝頭掛滿了嫩綠新芽,隨風一點一點像在與人暢談。

  柴雪盡掩唇輕咳,邊境的風對他而言還是涼了些。

  他撫著心口平復呼吸,嗓音軟軟的帶著啞:「沒想到堂堂東夷三王子也愛聽牆角。」

  如手臂粗的樹枝一沉一揚,簌簌聲里窗前落影便多了一人。

  一襲玄衣勁裝的斯百沼雙手背在身後,絲毫沒被抓到的窘迫。

  「誰知殿下這裡如此熱鬧,倒是我來得不巧。」

  他還好意思說,來了撞見人,不僅沒走,還留下聽了全程。

  這般無恥哪裡是男主該有的美好品質,柴雪盡無言相對。

  夜色太沉,模糊了兩人的神情。

  斯百沼彎腰湊近去瞧他,幾乎貼面,沒見他閃躲,只睫毛微顫瞪了自己一眼,莫名心情很好:「我沒偷聽。」

  「那真是委屈你了。」柴雪盡眼尾微挑,似有嬌嗔的味道,「不知三王子深夜造訪是為哪般?」

  「也沒什麼。」斯百沼眼神微閃,居然有些難為情。

  「哦。」柴雪盡點點頭,後退兩步便要關窗,「那早些休息,三王子慢走不送。」

  「哎,等等。」斯百沼抬手要擋,一手還背在身後。

  尋常人聞言好歹要停手詢問兩句,誰料柴雪盡裝聾作啞硬是關上了,將斯百沼連同藏起來的東西全給拒之窗外。

  初次吃閉門羹的三王子乾瞪眼了會,摸摸鼻尖,屈指敲窗,沒能敲開。

  「東西放在這,記得取走。」

  不說什麼東西,也不提送東西的原因。

  好似只要柴雪盡肯收下,就是原諒他白日裡的不當言論,大抵也怕柴雪盡不收,丟下句話,斯百沼溜得比兔子還快。

  最後東西是元樂捧進來的,用繡著紫荊花紋的白色絲綢包紮好的禮盒,沉甸甸的,惹得元樂小聲嘀咕:「什麼東西這麼重?」

  柴雪盡披著外袍路過看了一眼:「放著吧。」

  「公子不拆嗎?」元樂疑惑,「這是誰送來的呀?」

  想起斯百沼難道侷促模樣,柴雪盡眼裡滿是笑意:「可能是意識到做錯事的人吧。」

  「啊?」元樂一臉不解,憨憨撓撓頭,那會是誰?

  柴雪盡始終沒說,淺笑著去了內室。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膳,在耿東策護送下,送親隊伍沿著長街直往寧平小鎮北門,曬著暖烘烘的太陽踏進東夷。

  柴雪盡登車時耿東策副官送來了一個不起眼的包袱和一封信,在東夷使者團面前收下這份禮物太高調,戎棟皺眉要上前阻止,卻先一步看見柴雪盡暗藏鋒芒的眼神,陰沉著臉退了回去。

  而斯百沼那邊沒任何反應,東西自然收進車內,與昨晚的禮盒放在了一起。

  離開寧平小鎮大半日,天漸漸低下來,無盡的藍一望無垠,仿佛被純淨蓋住了。

  與藍對應的是乾燥的土黃色,一片寬闊,周圍不見人煙。

  元樂趴在車窗看了半天,實在沒新鮮的,悻悻縮回腦袋:「公子,我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荒涼的地方。」

  柴雪盡正翻找古籍,體內的毒一日不解,他一日難安,昨夜沐浴時他發覺後腰那朵花又盛開了不少。

  無形的刀架在脖子上,柴雪盡陷入自救的旋渦里,眼看從濰嶺江鎮重金買來的醫書要看完了,他還沒找到毒的完整記載。

  也許……他輕吐出口氣,這是皇室秘藥,民間神人再多,也難知曉。

  如此一來,他必死無疑。

  清醒意識到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脫命運的安排,柴雪盡眼底一片灰敗,苦笑道:「是啊,我也沒見過。」

  往後也看不了太久,他命該如此。

  受他情緒感染,元樂喉間微堵,心頭有了悲涼感:「公、公子?」

  「怎麼了?」柴雪盡合上書籍,「在車裡悶得慌就去外面,沒關係的。」

  元樂搖頭:「不是的,公子不開心嗎?」

  無數次找回的希望被清晰看到底的真相澆滅了,一個將死之人,該怎麼開心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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