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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根本不懂,」她拍打床沿,指著李存安,「我與他三叩六拜又如何,李家能認?我不與他成親又如何?有手有腳過不活嗎?」

  她哭著,伸手夠床頭木架上的背囊,李存安擋住,她就拽李存安。李存安力氣大,她拽不動,反被拉住手腕,就哭得更狠了。

  淚水滴在李存安手背,陳宜仰臉問他:「我們回廬州吧,今天就回。」

  即使送葬師父師娘,李存安也沒見陳宜哭過。許是哭了,他不在身邊。

  山洞那夜,光聽見陳宜哭,他都心疼得不行。這下看見陳宜心碎脆弱的模樣,李存安想都不想,抱住她,細聲細語安慰:「好,都按你說的來。」

  「不行!」梁直站起來,「你的腿還沒好,哪兒都不許去!」

  兄妹倆大眼瞪小眼,誰都不願後退。

  梁直還是犟不過陳宜,兩人僵持頃刻。杏花拉開陳宜和李存安,捧著陳宜的臉,擦掉她的眼淚,循循善誘。

  「你這樣,」她掃向陳宜的腿,「出行也是拖累。不如等能走了,再出發。」

  她扥梁直袖子,梁直哼一聲,不情願道:「要是爭氣,三日就能下床。」

  陳宜沒說話,就當是應了。

  三日裡,梁直連酒坊都不來了,敷料和湯藥都由表嫂帶來。

  杏花和陳宜都通點藥理,到第三日,兩人估摸差不多,杏花扶著陳宜,小步挪了半個時辰,從屋裡挪到了後院。

  酒坊里太熱,匠工們脫了半邊衣服,系在腰間,李存安忙裡忙外,也換上布衣,這麼打扮。

  兩人望向彼此,都汗涔涔,眼睛發直。

  「愣著幹啥?」表嫂喊道。

  李存安趕緊放下手裡攪棒,奔過來扶住陳宜。表嫂從樓梯後面取出一樣木件,像梯子,但只到胸口,兩側各有扶手,陳宜手搭上去正好使上勁兒。

  她撐著木件,往前走了兩步,興奮抬頭,看見匠工們也出來看她,有些不好意思。

  李存安揮手讓人繼續幹活,湊到陳宜耳邊,「這是你表哥做的,等著你能下樓給你用。」

  「哦。」陳宜收笑,繼續擺弄木件往前走。

  離得近了,陳宜深吸一口氣,嗅得酒坊里氣味更怪了,麥香味也太重了,高粱氣味都被蓋住了。

  「你們在釀什麼呢?」她捂鼻奇怪道。

  李存安見瞞不住才說:「小媒婆來信,他們釀不出山水情和原野了。知道我們在這裡,就求我看看哪裡出錯。」

  他舀出兩碗酒,舉起左手道:「原野是我釀的,我都沒找出哪裡不對。」

  又舉右手,「山水情,更找不出了。」

  陳宜盯著碗裡的酒,眼睛發光,咕咚吞下一口唾沫。

  李存安覺得好笑,沒揭穿她,把碗湊到她唇邊。

  剛舔一口,澀得她直吐口水。

  「呸呸呸!這什麼東西啊?這是咱們的酒?」

  「嗯,」李存安努嘴,倒掉兩碗半成品,「還好九醞春老酒沒問題,不然師父的牌匾要在我們手裡砸了。」

  陳宜想想,腦門還滴下汗。

  「那我可不能走了,」她側身,站在院子裡,讓出匠工們搬運的路線,「我就在這看你們做酒。」、

  「還就不信了,找不出問題。」

  李存安重回酒坊,摘下塊毛巾搭肩膀上,坐院子角落分剝糧食。杏花站陳宜旁邊,陪她聊天。

  「別說,你們來了以後生意好了許多,」她伸手,手心裡一把瓜子,「徐阿郎走之後,我們很久沒靖遠外的單子了。」

  「這幾日,外頭傳你回來了,河西十州的單子一股腦來了。沒的李存安,我們真釀不及。」

  陳宜笑,看來徐鈞安追著泰寧跑,還沒忘了兩人的酒水生意,這精力,難怪徐家從小培養他做繼任。

  她問表嫂:「新酒的單子都沒接嗎?」

  杏花嚼瓜子道:「之前釀的還剩,我就接了點,結果被少主知道,說我接的太少,外面會議論九醞春出了問題。」

  她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壇。」

  「多少?!」陳宜驚呼。

  「五百壇,」杏花又重複一邊,滿不在乎道,「反正你們在這,原野和山水情肯定能釀出來。」

  陳宜腦子嗡嗡響。

  夜裡,陳宜坐桌前,算盤珠子打得啪啪響。

  李存安睡不著,乾脆爬起來,也坐桌邊。他挪開木架,打床櫃裡掏出個木盒子。

  就著燭火,陳宜看清楚,木盒裡分成兩格,一格里,線團和毛絨按顏色分開放;另一格里,靛青色的錦布,微微閃光,還有一個破破爛爛的毛絨小球。

  李存安一手拿球,一手拿絨往缺失的地方塞。

  「在你那兒?」陳宜驚喜。

  她伸手想拿,李存安躲過,「當然,不然還能在哪。」

  他用針把絨毛戳進毛球,不忘塞點黑色的絨,對著光看更像山楂了。

  「你弄幾天了?」陳宜不打算盤了,就他的手盯著山楂球,發現山楂球坑坑窪窪,有些地方泛白,有些地方紅得艷麗,補過很多地方。

  李存安不答,她把球搶過來,針也搶過來。

  「這是女方贈男方的定情物,本來就該我做,」她小心翼翼,對半天才戳一針,「娘親要曉得是你做的,該罵我了。」

  她認認真真道:「再丑也得我親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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