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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這全甲兵會突然去外面尋吃的?

  食盒蓋子一揭,儲輕緣眼睛倏忽瞪大了好幾圈——裡面居然整整齊齊摞著許多圓形的小糕點,各式花紋、各樣皮餡應有盡有,共同點是,這些糕點全是中秋時節的特供。

  幾個世紀前流傳於世界某些區域的習俗,如今早成了各地共同的流行。

  儲輕緣小時候非常喜歡吃,尤其是與養父母、還有幼年馮琛團聚在一起時。

  月圓人亦團圓,吃起來才有滋味。

  後來在南陸生活,每逢中秋時節,雖然市井街頭多的是相似糕點售賣,甚至花樣更加繁多,儲輕緣都再沒有買來嘗嘗的想法。

  教宗帶給他更多的是安全感,但終歸不是「家」的感覺,或者說,沒有帶給他「歸屬」的感覺。

  眼下,出人意料的,一個全甲兵突然買了一堆中秋糕點擺在他面前。

  儲輕緣不清楚是不是因為前夜自己突發奇想地要月亮,讓這個全甲兵會錯了意。反正東西是買回來了……

  他看著一動不動站立在對面的全甲兵,覺得那機械覆蓋的冰冷臉孔上仿佛有期待的神情,莫名內心泛起柔軟漣漪,拿起一塊糕點,輕聲問道:「這是你買的『月亮』?」

  全甲兵垂下腦袋,似乎有點兒歉疚,然後復又抬起,提手在桌子上比劃。

  儲輕緣見他寫的是「阿遙」兩個字,目光閃動,道:「你喜歡這個名字?」

  全甲兵遲疑了一瞬。

  儲輕緣再問道:「阿遙,這是你買的『月亮』?」

  全甲兵認真點了點頭。

  儲輕緣望著他,莫名哽咽,趕緊拿起一塊糕點吃進嘴裡遮掩情緒,餡料在舌間化開,是棗泥味的。

  這些南陸糕點與燕州地區的做法大相逕庭,美味程度卻毫不遜色,何況儲輕緣本身就酷愛甜食。

  然而他第二塊放進嘴裡,嚼了幾下便頓住了。

  觸景難免生情,幼年時一家四口相聚的情景又浮現腦海。可如今還有誰在他身旁呢?給一個全甲兵起了個似是而非的名字,就能假裝是故人嗎?

  發愣片刻,他扔了一塊糕點給腳邊流口水的汪汪。

  汪汪湊近嗅了嗅,明確表示不感興趣。

  本該是一家團圓的時節,結果儲輕緣孤零零一個人對著一盤糕點,真是越吃越酸澀。

  他將嘴裡的糕點咽下去,蓋上食盒,走出房門。

  身後阿遙目送他遠去的背影,向前走了兩步,像是想追上他,很快又止住了腳步,喉嚨里發出一聲類似於「啊」的聲音,不過儲輕緣並沒有聽到。

  這段時日,使徒隔三差五就會來探望,原本都是閒聊些豪無實質的內容,對於外面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

  然而有一天午後,她過來時卻突然說道:「玉帶河峽谷那裡泊落族的舊址修復得差不多了,你有空可以過去瞧瞧。」

  說完就低頭喝茶,故作一副若無其事、只隨便提了一嘴的模樣。

  儲輕緣大感意外,不可置信道:「放我出去?」

  「宗主吩咐我帶你去瞧瞧,那裡面現在什麼人都沒,就是一座空花園,感覺更像是送給金絲雀的新牢籠呢。」最後一句話簡直是在人傷口上撒鹽。

  儲輕緣倒犯不上跟使徒生氣,若是沒來由地突然放他出去,反而會叫他生疑。

  被囚禁之前,宗主雖然沒向他明說,但從周圍人的隻言片語中,他已經能猜到——那些「奉獻」的變異根本不曾好轉,完全沒有如宗主所願變成泊落族人。

  空有故土而沒有故族,重建泊落族家園的願望終成幻影。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覺得內心空落到極致,與馮琛訣別後,重建家園成了他支撐自己的唯一念想,現在連這一點念想都被粉碎乾淨。

  「新牢籠……我還真是受寵呀~」連他自己都譏諷起自己。

  使徒不再多刺激他,她清楚儲輕緣的脾氣,信息傳遞到就夠了,剩下的留他自己決斷。

  果不其然,糾結數日之後,儲輕緣終於按捺不住。

  那裡畢竟是泊落族的故土,是他一半血脈的來源地,一直以來受困於身世之痛、不斷渴求著群體認同的儲輕緣怎麼可能會不想去看一看。

  ——就算泊落族已經絕跡於世,但……如果回到重建好的故土,看看他們當年生活的場所,是否能從中尋找到一點自己的歸屬呢?

  下定決心後,儲輕緣並沒有知會使徒,而是自己一人悄悄帶著阿遙和汪汪前往泊落族舊址。懷著極為隱秘的找尋歸屬的衝動,他並不希望有外人在場。

  無意識之中,他早就沒把這個全甲兵視為「外人」,反而是與汪汪類似的、一種「陪伴」的存在。

  也幸好有阿遙在,儲輕緣的出行才沒受阻。

  城池的衛兵此前得到過交代,這全甲兵是宗主派來監視儲輕緣的。既然有這傢伙跟著,那儲輕緣是跑了、丟了,或是出什麼意外了,責任就不在他們了。

  他們樂得少一樁麻煩事兒,於是十分配合地將儲輕緣一行引至泊落族舊址的峽谷入口,只不過在儲輕緣入谷前,給他手腕套上了一個定位器。

  入口附近,同樣的守衛森嚴,同樣設置有磁場禁錮。

  ——果然如使徒所言,是宗主送給金絲雀的新牢籠呢……

  儲輕緣自嘲般地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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