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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皮厚,大大方方說:「我家裡有錢,只是出來倉促,沒來得及做準備。好師爺,能否托人問一句:飯菜吃了,這個我認,那住店的錢能不能退?」
因此缺錢是真的,但尤千戶拍著胸脯保證他是一個人出來的,搜客棧的人回過話,說是客棧里的人都能作證:沒人來找過。
他確實沒偷錢。
方師爺回房,拿出紙筆,將今日與他有關的事一件件列出來。
周青雲得了糧食,一塊只值幾十個銅板的下等岫玉,還有明日那些不值錢的禮。
萬府台丟一個跑腿的奴才,得了體恤下屬、關愛百姓的名聲。
這人確實如千渺所說,有些混帳,這樣的人,不好對付。不要臉,歪理一套又一套,七八張嘴加一起,不一定能說得過他去。
明早這事,要是他瞎摻和,恐怕不好。
下回的局,還得從長計議,一舉拿下才好。
小廝垂著頭進來,遞上一封密函,小聲說:「銅獅那邊來的。」
方師爺擺手,等人下去了才開啟,信中只有一個字:邏。
這讓他馬上想到了前幾日收到的公文:督糧道員羅大人巡河北上,預計是本月二十七經過銅獅縣。
他將先前收到的幾個秘字默出來,擺在一塊,很快就想明白了:房家要借這位羅大人收拾周青雲。
是由著房家人玩死他?還是藉此機會坐享漁翁之利,把房家拿住更好呢?
周青雲一早醒來,外頭就說已經打點好了行裝,他可以走了。
方師爺親自來送。
「大人那……」
「正是要商議過冬的事,銅獅已有安排,不好耽誤。萬大人囑咐您早點回去,把糧食發到貧戶手裡,好叫他們安心。」
「昨兒沒逛成,今日……」
「大人,公事要緊,下回再說吧。車馬在外邊等著了,糧食隨後運到。」
周青雲輕飄飄來一句:「哦,那是我在周老夫人那借來的,確實不該耽誤。」
方師爺聽到這話,昨晚想了一夜的事,終於拿定了主意。他送完人就回去跟萬府台說了自己的意思:「不管他背靠的是姜家還是周家,這趟能不能脫身。我們的人先隔岸觀火,橫豎那邊有李富
李貴投靠了某一家,李富嫉妒,也另謀出路
在,若有好時機,他會及時傳信。外邊有六七十個好手,辦什麼事都能成。」
萬衡點頭,剛要說話,外邊的人急急忙忙進來報信:「大人,不好了,外頭死人了!」
方師爺忙問:「誰死了?」
「師爺,是齊師爺,唐縣令帶來的。」
「快攔住周縣令!」
萬衡不解道:「讓他走。萬一查出來不方便,就將這事推到他頭上,掰個『畏罪潛逃』的罪名給他,豈不是更好?」
「這裡邊只有縣令進來過,那位師爺安置在寅賓館,和他扯不上干係,不如將這事派給他。查出來了,大人少件麻煩事。查不出,得罪人的是他,沒臉的也是他。大人放心,我會跟著。」
「你想探他的底?」
「是。那些案卷我反覆看過,憑運氣不可能件件如意。」
「行!你去辦吧,我頭疼,再養一養。」
周青雲被攔回來,急道:「那我半夜都回不了?」
「周大人放心,管吃管住。」
「衙門裡還有急事。」
「不會耽誤多久,那六個縣
六個縣令,縣令是一縣長官,有些語境裡會省略。
也在呢,齊心協力,一同查案。」
「這……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方便吶。」
「方某貼身伺候,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豈敢豈敢。那走吧,走吧。」
身邊人死於非命,唐縣令被駭到了,坐在椅子上仍止不住地抖。
大劉縣令年紀大,也坐著歇息,其餘四個正在盤問寅賓館當差的下人。
周青雲剛進來,就指著其中一個說:「別叫他跪了,這傷再不治,人就要廢啦。」
屋裡人一齊看向他,跪地的僕從顫著聲答:「小的無礙,大人,諸位大人,這事……」
那就是確實有傷。
一屋子平級,都不好意思搶著發號施令。
方師爺發話:「起來回話。」
他站在周青雲斜後方,很是恭敬地介紹:「諸位大人,這位就是屢破奇案的銅獅縣令。」
七縣令一齊拱手,算全了禮數。
周青雲急著回家,懶得謙讓,上前攙一把僕從,抓緊問:「傷你的人,用的什麼利器?」
「大……大人。」
「快點說,再不治,這褲子就要兜不住了。」
眾人一細看,這才留意到他的褲腿左右顏色有深淺差別。
「刀……菜刀……小的不穩重,和人在灶房打鬧,一個不慎就……」
「是小刀,那人想割了你的命根子,你不好意思說?這有什麼,你躲過了,只劃傷了腿,仍舊是個男人。」
你都說出來了……
僕從臊得抬不起頭。
又猜中了!
方師爺咳了一聲,問:「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裡死了人,上邊必定要追究的,要是為了逼退兇手受的傷,我們不問他,他也會搶著邀功。從來只聽說情急扎人胸口的,沒見過往那地方戳的。他不敢說出傷情,是想護住那個人。人太糊塗,弄不清楚利害得失,這可是查找兇手的關鍵。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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