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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若又搖頭,臉上更古怪了。她沒再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斜後方。
剛搬空的會文館門邊站著一個頎長的男子,穿藍色團領袍衫,昂首挺胸。
周青雲見他比自己更有官威,掉頭就走。
「大人,卑職……」
周青雲側轉,擺手,著急打發他:「知道了。大人我也是剛來的,有事不要問我。萬府台
知府
催著你來,為的是什麼,你應該清楚,該幹嘛幹嘛去。大人我手頭上還有要緊的事,那個……人沒找著,都說他是貪了錢糧畏罪潛逃。這鎖打不開,你找人撬一撬,早些查完帳,統出虧空,我好往上頭遞本子。」
千渺恭恭敬敬行下屬禮。
周大人退出屏房,從川堂往後繞過銀局稅庫,再經小花園,從角門那回到後院,翻箱倒櫃找衣衫。
周松走內宅門直接回來的,比他早到,留在門檻外,看著他忙活。
為表白「與民同心」而穿三梭布衣的周大人氣得跺腳:「你怎麼不早說?」
周松憋住笑,得意道:「大人,人家一路急趕,到得比公文上提的日子早,我怎麼能知道?好了好了,他那是粗綢,不值幾個錢。他穿的靛青,你找那件寶藍的織金緞衣,能穩壓他一頭。」
「不是不是,我要找一樣小東西。」
嘴硬!
周松轉身,裡邊的周青雲果然將那件寶藍織金妝葫蘆紋緞衣揀了出來,搭在椅圈上,又揀出雙新靴,預備在椅子腳旁。
「你進來,有事要找你。」
「我笨,大人找殷捕快吧。」
「來不來?」
周松邁過門檻,走近了,手癢,將那緞衣理順,再蹲下整理被翻亂的衣箱。
周青雲湊過去,小聲問:「什麼嵸森鄉槮里,這幾個字怎麼寫?好似有一大堆的拐,我只見過一回,一時想不起來。」
周松哭笑不得,蓋好衣箱,走到書案前,磨墨,再提筆,工工整整寫下這五個字。
周青雲投桃報李,小聲道:「有人往這處買屍首,不止一次,說是配冥婚,我看未必。你說好笑不好笑,都說人死為大。兒女早亡,做父母的不傷心,不愧疚,歡歡喜喜挖出來賣了,從此了斷……你怎麼了?」
周松搖頭不語,周青雲接著說:「先前我說宰白鴨可恨,不想還有這樣無恥的事,投生在畜生膝下,連鴨骨頭都不能保全。可悲!」
周松疑心他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世上,隨口道:「你爹死得不冤。」
「你爹死沒死?」
兩人臉上都不好看,周青雲是大人,得大度,乾咳兩聲,說起另一事:「我將那些命案的時辰記了下來,先前想得簡單,以為都是盜來的屍,等家人察覺,必定要來報案。兩相對照,就能知道哪些是真命案,哪些是做出來的。唉!」
「既然是賣出去的,肯定不會來報官,這就難了。」
「是啊,只能指望下鄉這些人去打探,你悄悄地交代一聲。辦好了這事,我們才知道是誰在其中搗鬼,才能找出幕後黑手,翻出方老娘,拿到……咳咳。」
「大人還在找帳簿?」
「當然,這麼值……要緊的東西,怎麼能輕易丟掉?」
「大人先歇著,人一回來,我立刻交代。」
「等等,這二老爺新上任,不能慢待。你打發人去買兩隻肥肥的鵝回來,夜裡添道菜,為他接風洗塵。」
「鵝油?」
「割出來,蒸餅子正好能用上。」
「鵝腿?」
「剁出來。」
「我才想起來,街上沒有賣鵝的了。」
「你……這是要造反了?四隻鵝腿,少一隻,拿你的腿來湊!」
「大人,四隻鵝腿,好幾斤的肉,全給她吃下去,力氣又要漲三分,打人很疼的。你這是何苦呢?」
周大人只當沒聽見,砸吧砸吧嘴,接著交代:「那鵝掌嚼起來有點意思,也留出來。行了行了,叫方樹根帶到後院來做,單給幾位爺吃,保管你能吃上肉。對了,二老爺身邊那小子,是什麼來歷?」
「來頭可大了!」
「噢……難怪如此桀驁,哪家的?」
「殷家的。」
「啊?」
殷茵學她姐,也扮作男孩,跟著千縣丞貼身伺候,寸步不離。
周青雲想不明白:這是頭一次見,怎麼就橫眉冷對呢?
這晚飯,官在正屋吃,吏在隔間吃。
周青雲聽見殷若催著妹妹吃鵝腿肉,總算想起來了——那肉乾還沒給!說不定是殷若在遞消息時提了一嘴,殷茵小姑娘來了之後沒吃到肉乾,誤會他言而無信了。
吃罷飯,千縣丞以著緊公務為由,早早離場。周松領命去送肉乾蜜餞,沒一會,又將東西原樣抱了回來。
「人家說無功不受祿,要聽他們爺的話,不肯收。」
「他們在會文館等了很久嗎?我也沒得罪人吶。」
方才離開時,小姑娘特地回頭瞪他,他笑得和善,她絲毫不領情,撇嘴冷哼。
「到她這年紀,都是如此,不分好賴,只管拗脾氣。管她做什麼?大人,白日出街時,湊巧見到幾個勁裝男子,往將軍坊那邊去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明後日就過去一趟,問問大重陽的事。」
周松見他沒有追問就上了道,暗自鬆口氣,跟上來伺候筆墨,小聲道:「殷捕快輕功了得,今晚怎麼不用她?林秀才看著笨重,不一定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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