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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凱但笑不語,敷衍過去。

  女子也不計較,橫豎自己已是第四任「成太太」。

  觥籌交錯里,生意場上的交鋒以看似溫和的形式上演。

  走到江盛懷這個位置,大多數時候都是別人揣測他的心思。

  奚家的人比成凱難纏,他一直態度淡淡,始終沒有讓奚家的人看出明盛的底。

  「今天的事情都挺順利的,看起來能比預計的時間提前去澳洲了。」

  酒會結束後,張淮陪同江盛懷回了酒店。

  「到時候也能早點回國。」

  然而江盛懷只擺了擺手,讓他也下去。

  行政套房的房門合上時,張淮看到那副從容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倦意。

  從高處俯瞰,新加坡的夜色極其繁華。

  泳池的水泛著幽藍的光,島嶼上的月亮比平陸碩大,落地窗前,江盛懷的神情冷淡之至。

  *

  「少爺。」

  餐桌又是空的。

  保姆一直照顧江麓,自然明白這是來自江先生的懲罰。

  她不知緣由,故而表情顯得很為難:「先生說,練琴更重要。」

  家長會已經過去一天了,江麓知道榕谷的護士長會告訴張秘書的,哪怕媽媽自覺瞞得很好。

  在保姆擔憂的眼神中,他略一點頭,徑直回了臥室。

  犯錯了就會被懲罰。

  沒有棍棒,所以算得上溫和。

  況且鋼琴原本就是每天都要練習的,只是少吃一頓晚飯而已。

  他坐在胡桃木色的鋼琴前,指尖拂過一朵木刻的薔薇。

  距離十二點還有五個小時,他按下琴鍵。

  空曠的橫廳里,很快有鋼琴聲響起。

  一樓的餐廳,江家的廚師看著做好的甜點直皺眉。

  「上了一天課,晚飯都不讓吃,人能熬得住嗎?」

  保姆輕聲說:「你下班吧。江先生的規矩你清楚,再者少爺他不會吃的。」

  隱隱約約能聽得到三樓的鋼琴聲,在江家這麼多年,只會做飯的廚師也練出了副好耳朵。

  「造孽。」

  廚師搖了搖頭,把甜點倒進了濕垃圾里。

  手指的關節抽痛時,江麓接到了江盛懷的電話。

  對面沒有說話,江麓就繼續彈。

  時間在鋼琴聲里流逝,直到時鐘走向十二點,最後一個音節打破了那一端的沉默。

  「剛剛彈的,是不是梅西安的聖嬰之吻?」

  江盛懷看不到,但江麓依然在琴凳上坐的筆直。

  「對。這是媽媽最後一場演奏會的閉幕曲。」

  「五年前,你還會彈錯很多音,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失誤了。」

  江麓垂眼,從江盛懷的聲音里聽出了微不可察的疲憊。

  「小麓,你在鋼琴上不會犯相同的錯。」

  「但關於你媽媽的事情,這些年來,你似乎始終長不大,也學不會聽話。」

  收到商泊雲消息的那一刻,心裡確實存在著自私的僥倖,既然已經來了學校,是不是她也可以和其他人的父母一樣,聽完老師的話,然後看一看的他的成績單。

  所以知道後果,也還是懷著不安、在藝術部里等完了冗長的發言,又從老師手裡接過話筒,直到確認五班的家長會差不多快要結束,他才匆匆地離開。

  指尖發脹,眼圈也發脹,江麓盯著那朵木刻的薔薇,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爸爸。」

  他活動著麻木的指節,把琴譜又翻過了一頁。

  周一如此。

  周二要上晚自習,回來也是如此。

  周三。

  周四。

  仍然如此。

  江家的傭人意識到這次的懲罰太久了。

  「難不成要等到江先生回來,少爺才能吃晚飯嗎?」

  「遭罪!那還有好多天,先生這次可是去國外出差。」

  「晚飯不吃會得胃病的。」

  「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情。再者,就算病了,那江家的醫生也不是白拿薪水的。江先生是嚴厲了點,其他地方難道對少爺還不好嗎?做父母的,說到底都是一片苦心。」

  「……你說得也是。」

  「不過,少爺這次是犯了什麼錯?我瞧他練琴是從來不懈怠的。老紀和他親近,老紀知不知道?」

  「我明天去問問他……」

  下樓喝水的時候,江麓聽到了廚房傳來的討論聲。

  偷聽是不對的,但就像江家的傭人所說的那樣,比之其他人,他過得相當優渥。

  昂貴的精細的事物充斥著他的生活,唯一的要求是把琴彈好。

  情緒糟糕,胃裡絞痛。客廳的吊燈光芒晃眼,他的影子向四面八方延伸,深淺不一地交疊。

  「少爺,怎麼了?」保姆從廚房出來,看到他後不由得有些不安。

  「水涼了。崔姨,我想喝熱的。」他握著水杯,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哦哦,好,過會兒我給你送上去。」

  「沒事。放廚房就行了。您早點去休息吧。」江麓笑了笑,順道和廚師也說了「晚安」。

  很快,鋼琴聲又重新響起了。

  靜悄悄的客廳里,保姆和廚師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後悔。

  *

  生活被鋼琴割裂成兩半,家和學校是相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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