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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夢境會在什麼時候結束?

  商泊雲暫且對此一無所知,只是再度狗血沸騰了起來。

  「行了。」老張拍拍手,止住了教室里的鬨笑聲,「課代表,把題給我好好解出來,座位和走廊只能選一個。」

  商泊雲轉過身去,餘光瞥見江麓終於又把臉轉了過來。

  耳朵好像沒那麼紅了。

  *

  黑板上,老張板書著一道組合函數的題。到了高三,教材上的知識點早就結束,開學就是第一輪複習。

  商泊雲看著求實數a取值範圍的第二小問,腦子裡居然就不自覺浮現出多年以前學過的知識。

  實際上他屬於一程有一程目標的人,鮮少回頭看。

  比如七歲專注讓自家狗子成為小區狗狗幫老大,九歲專注通關電玩室的所有遊戲,十七歲專注數學物理和化學,二十六歲就專注他的公司——和江麓。

  但看到這道題後,商泊雲的思路沒有猶豫太久。

  高強度的訓練會讓人形成本能,離開學校太多年,這些知識原來並沒有被遺忘。

  老張見他握著粉筆的手還沒動,在一旁冷笑:「只記得畫愛心了啊?」

  「老張,你打斷我思路了。」

  商泊雲語氣從容,很快就寫了起來。

  老張在一旁盯著,神情漸漸滿意,這小子,就是得多盯著,不然又萬事不上心,看著就讓人上火。

  商泊雲很快就算出了結果。教室里有的人望黑板,有的人對答案。江麓看著商泊雲最後寫出來的取值範圍,確認這道題和他之前說的那個曲線毫無關係。

  又被戲弄了。

  ……是真的很討厭自己吧。

  草稿紙上還留著死對頭龍飛鳳舞的字跡。

  針鋒相對其實是一件會讓人逐漸睏倦的事情。

  儘管在某種焦慮的社會氛圍下,人從一出生就開始了競爭。

  比誰先學會說話與走路,比誰在幼兒園得到更多小紅花,正式邁入校園,開始長達十幾年對於分數的較量,畢業之後,新的競爭立馬就接上,人生路上好像對手無窮無盡,待到死了,還要比誰葬禮的嗩吶吹得更響。

  江麓無可避免的也加入了競爭——他要和過去的自己比較,要和比賽時的對手比較。天分出眾,十年如一日的奮勉,又背負太重的期待,江麓做得很好,沒有人不會為那些榮譽投來讚嘆。

  但為人所不知的是,江麓自己本身沒有那麼強烈的勝負欲,必須做到最好像一個魔咒一樣包圍著他。

  然後例外出現了。

  這個人看起來漫不經心,說性情隨意又有些年少的驕傲,人緣好得一呼百應,誰都願意和他交朋友,但他偏偏和江麓過不去。

  江麓從前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有優渥的家世和得天獨厚的才華,被偏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靠著森嚴的教養或者外人的濾鏡,他可以和所有人保持著一個不必費心維持關係的舒適距離。

  進入高中之前,江麓也未曾體驗過完整、連續的校園生活。

  和商泊雲之間的「針鋒相對」全然不似那些比賽,有公正的評委和分數清晰的輸贏。

  江麓陌生於這種體驗,驟然有了一個記仇且幼稚的死對頭,招架不住簡直理所應當。

  溫和、疏離、不耐,很好的掩蓋了江麓的茫然。

  年少成名的鋼琴家不知道要如何應付一個情緒豐富有如太陽的人。

  待到回過神來,就這樣謹慎且彆扭地在意了這個例外將近三年。

  江麓垂著眼帘,心緒全然不似面上故作的平靜。

  大喇喇的愛心還在黑板上掛著,解題的人素來隨性,畫出的兩道曲線卻合成了完美對稱的一顆心。

  表白?

  江麓劃掉了草稿紙上那個無關的函數,沿著之前的思路將題寫了出來。

  *

  做完題,終於被老張赦免了罰站,但後半堂課老張說了什麼,商泊雲完全沒聽了。

  他暫且沒有在夢裡重新高考一次的激情,九年前已經盡過一次全力,不必重來,也沒什麼遺憾可言。

  窗外雲走雲消,九月的蟬也依然聒噪,商泊雲坐在教室的後排,看著和他隔著兩個座位的江麓。

  這才是他的遺憾。

  江麓沒察覺到身後有隻狗子虎視眈眈,還在專心致志聽著老張講題。

  商泊雲回想著和十七歲的江麓有關的事。

  五班的人都知道,江麓高中畢業後就會出國,並不參加國內高考。

  如無意外,他會去倫敦或者費城。倫敦有他母親的母校,費城則有一位十分賞識他的鋼琴大師。

  但意外的是,江麓一直保持和五班的同學一樣的狀態。

  一樣的上課,一樣的刷題,一樣的參加社團和各種校園活動,以至於後來他在高三第二個學期就離開附中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有些突然。

  沒有正式的告別,也沒有提前和誰說,甚至音樂社那些曾被江麓指導過的學弟學妹,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一件事。

  教室里忽然就空了一個座位。

  陳徹那會兒還說:「商老闆,鋼琴家終於對你忍無可忍,連夜逃離附中了。」

  商泊雲努力回憶自己那會兒的心情。

  當時並不在意。

  「真的假的?」

  漫不經心,沒心沒肺。

  「那我得去問問高桂生,活動室能不能還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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