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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桂舟垂眸看著王婉拽著他的手,上回見到的時候還沒瘦成這幅樣子,這才短短個月,便骨節分明得貼皮。

  他又心軟了,這不對。

  上回是“你哥要買房”,上上回是“你哥在換工作不穩定”,更上上回是“你哥讀研究生花錢”。

  王婉總是有理由的。

  甚至,連他被叫沈二,也是因為半途多了個“哥哥”,他才成了“二”。

  沈桂舟晃了晃頭,輕輕掙脫開,在手機打下:“我也幫不了你。”

  “張佑年養著你,你怎麼可能會沒錢!”王婉收起那副可憐樣,兩眼一瞪,厲聲逼問,“你跑到這麼遠的花店來,不會是跑走了吧。”

  “不怕我把你在這裡的消息透給他嗎?”

  沈桂舟不為所動,一臉淡漠地看著她。

  張佑年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今天也不會那麼指示明確地要他送花。

  “嘁,變難搞了。”王婉慫了慫鼻子,小聲咒罵了句,沈桂舟聽得一清二楚。

  他艱澀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微抿,苦澀從喉間淌過。

  到底是自己的親母,他還是會難過。

  “你要是不給,我就天天賴在花店門口,給你們燒紙錢,扔石頭,來一個人就罵走一個。”王婉尖酸刻薄道,兩顆眼珠滴溜著,指了花店,又指向他。

  沈桂舟怛然失色,指腹失了力搭在鍵盤上,打出了長長一截無意義的字母。

  王婉見他沒動靜,撒起路邊的一塊石頭,手舉過肩,作勢便要往花店裡丟。

  “等等。”沈桂舟張惶失措地舉起手來,讓王婉冷靜,飛速在鍵盤打下:“我給,你要多少?”

  石頭從王婉手心滑落,在地上碰撞出沉重的悶響,王婉獅子大開口,“十萬。”

  “我給不了那麼多。”他光是活著就很艱難了,房子都是大藤幫他租的,存款都沒這麼多。

  王婉眼神睥睨,嫌棄地開口:“你有多少。”

  沈桂舟舉起食指和中指,遮遮掩掩地朝王婉比了個“二”。

  “兩萬也行。”

  “是兩千。”沈桂舟打字。

  “我上個月和你拿的也是兩千。”王婉不滿。

  沈桂舟默然良久,手足無措地怔在原地。

  光是拿給王婉兩千,就幾近吞掉他整個月的生活費了,他又怎麼可能拿出更多來。

  “蚊子腿也是腿,”王婉努努嘴,拿出付款碼,“掃吧。”

  假哭一場拿到兩千塊,說虧不虧,但王婉覺得不賺,她敷衍著將收款信息在沈桂舟跟前一晃,猛地踢了腳邊上的石頭,一插口袋,嘀嘀咕咕走了。

  沈桂舟看著手機里所剩無幾的存款,深吸一口氣,斷斷續續地往外吐。

  兩千塊買份安寧,破財消災了。

  –

  沈桂舟推開叮噹作響的花店門時,阿雅正滿臉歉意地和顧客道著歉。

  “抱歉啊姐,讓你等這麼久,下回來也給你打折,慢走啊姐。”

  送走顧客,阿雅狠狠地甩了沈桂舟一記眼刀,擼起袖子,怒氣沖沖地大步流星走到沈桂舟跟前。

  “你知不知道有多嚇人啊,我打了你二十幾個電話,全都是無人接聽,差點就報警了。”

  沈桂舟自知理虧,見阿雅抬手,斂聲屏息地閉上了眼。

  可阿雅的那記殺傷力極強的手刀並沒有落到他頭上,沈桂舟茫然著睜眼,手心傳來一陣暖意。

  阿雅正心疼地握著他受傷的手。

  “這是怎麼了,傷成這樣,你等等,我找找醫藥箱。”

  阿雅踩著拖鞋鑽進隔間,一頓胡亂翻找,抱著醫藥箱溜出來,將沈桂舟拉到花店窗台邊,按在實木樣凳子上。

  “來,手。”阿雅朝沈桂舟伸出手,沈桂舟眼睫微垂,將手藏到身後,像觸底的彈簧一樣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往後退了兩步。

  “我很髒。”他比劃。

  “哪裡髒了?”

  “我身上有味道。”

  阿雅深吸了口大氣,朝沈桂舟甩出食指,“別動。”

  沈桂舟頓在原地,一臉驚恐。

  阿雅伸手把沈桂舟拽了過來,重新按在凳子上,“什麼髒不髒臭不臭的,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了。”

  手掌心被阿雅輕柔地過了遍水,阿雅還拿著手不停在他的手邊扇動著,鼓嘴吹氣,沈桂舟看著嘴鼓得像河豚似的阿雅,不由得眉眼彎彎,傻笑了兩聲。

  “還笑還笑,不痛是吧。”阿雅嘴上說得難聽,手上擦拭的動作小心到了極致,生怕沾到傷口。

  “不痛。”沈桂舟比劃,這下手刀落下來了。

  阿雅沒好氣地嗔道:“還比劃,我在幫你處理啊沈……桂舟。”話間,阿雅將沈桂舟的手按緊,另一隻手在醫藥箱裡翻著,翻半天也找不出來酒精或碘伏。

  “沒藥了,前兩天剛收拾掉兩瓶過期的。”阿雅扶額,鬆開沈桂舟的手,給大藤撥了電話,“喂,記得帶點酒精或者碘伏回來。”

  聲音沒有起伏,仿佛給機器人下達命令一般。

  沈桂舟失笑。

  阿雅還在生大藤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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