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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重歲,北境朔州人士,她出身平平,卻因早慧,在十歲時就被勇毅學宮收下,十六歲時三元及第,得明帝親自賜字「寰安」,她也是明宗一朝最後一位狀元,當時已經病入膏肓的明帝對她喜愛非常,給她指了兩位恩師,分別是翰林院大學士百里婦行和丞相蘇姮,她入朝之時年紀太小,卻見識了初代為官女子們最風華鼎盛的歲月。
她與玉山書院的創辦者羅絲絲辯經,與青松書院的第一位女山長喬斕月對坐飲茶,在明帝親自創下的松園書院裡,她當過教習。
她見過執掌天下水道的卓嫵君勾勒山河,也見過天下第一猛將雲嬌躍馬平川。
至於她自己,她曾出使南平、焦撾,使兩國重新對大啟稱臣納貢,那時她不過一十六歲。
她也曾出任一州刺史,平疫治水,造福一方。
她還曾做過戶部的侍郎,翰林院的學士。
她甚至帶過兵,巴州夷亂,她帶六百府兵重創三千夷人,當眾砍下了帶頭造反之人的頭顱。
儘管她有一個執掌了朔州兵馬的兄長薛重嵐,可她的名字閃耀四朝。
扶正之亂發生之時,薛重歲的兄長薛重嵐剛死了不到三年。
鎮國公江氏一族乃是仁宗万俟潤的父族,為表忠心,鎮國公江明雪去世之前,將朔北兵權交還給了朝廷。
時年三十四歲的歸德將軍薛重嵐接掌朔州,歷經仁宗、穆宗兩朝。
仁宗輕兵事重民生,削減了朝廷從前對朔北和邊防一線的開支,北方蠻部休養生息捲土重來,到穆宗時,蠻部已經能侵擾關內一帶,穆宗幾次想要重整邊防,卻在世家阻撓之下不了了之,唯一能用的還是朔北軍。
但是朔北軍於仁宗万俟潤是有父族和先帝兩重親近在的,對於並無江氏血脈的穆宗來說,天下聞名的朔州兵卻是要防備的雙面刃。
薛重嵐一死,穆宗將朔北軍分成三部,其中一部投靠了誠安郡王,也就是後來的代宗,可謂是埋下了扶正之亂的禍根。
後世常有人嘆,扶正之亂,始於薛重嵐之死。
可扶正之亂,也終於薛重歲之手。
時年已經年過五旬的薛重歲因為避嫌其兄長,一直在松園書院做山長,只在朝中領一個崇賢大學士的虛職。
扶正之亂時,她刨出了她兄長的棺木,抬到了宮門前。
還有一口空棺,她就坐在裡面。
「今日諸君要毀朝官,請從薛氏起,從我兄北望侯起,從我薛重歲起。」
靠兩口棺木、薛家兄妹的半生為國之輝,她庇護了被毀容的為官女子,庇護了松園書院,庇護了國子監里被趕出來的女學子們。
她帶著她們,徒步向北,一路回到了朔州。
歷時七個月。
一路上,她收容各處書院裡被趕出來的女子。
天下第一座女子書院玉山書院被人縱火焚毀。
雲麾將軍梁敏被污造反。
檀山書院的學生和夫子被賊人欺辱致死。
常州刺史蘇茗跳江自證。
芙院書院的山長自戕於山門。
穆宗朝最後一位女狀元梅琴琴在後宮自盡,株連三族。
各地書院門前,一座座「十問碑」被刨出毀棄。
唯有她,一遍遍地告訴所有人,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數千女子的北徙之路上,不斷有人死去或者放棄,也不斷有人新來。
各地的還聖元君廟裡擠滿了為她們籌備衣食的百姓。
終於,她於永夜中執火,將人帶到了朔州的勇毅學宮。
當女人們的腳踩上了朔北的土地,扶正之亂也終於到了尾聲。
其後數十年裡,她一直待在勇毅學宮,等到代宗身死哲宗繼任,等到哲宗無子承嗣,等到當今陛下登基。
她離開朔北,要在舊地起新碑。
如今她滿頭白髮,已經是年過八旬。
自從已經決定了要來廬陵書院,孟月池就已經知道了「薛重歲」這個名字,看見真人,她有些傻。
說到底,她還只是個聰明但是沒見識的十歲小姑娘呀。
這怪不得她的。
聽到薛重歲自報家門,柳朝姝連忙行禮:
「晚輩柳朝姝見過薛大家,當年我祖母蒙您搭救,大恩至此,柳氏滿門銘感五內,片刻不敢忘懷。」
薛重歲擺擺手,她對眼前的小姑娘更感興趣:
「你看,你娘認得我,我可不是壞人。」
孟月池點點頭。
「我知道,您是極好極好的人。」
薛重歲被她逗笑了。
「我看你也會是極好極好的學生。」
孟月池板著一張小臉兒,眼睛亮晶晶的。
片刻後,她才說:
「我只能盡力吧。」
她拽了拽旁邊的孟月容,學著自己母親的樣子行禮。
「學生孟月池,見過師長。」
第119章 姑娘請披黃袍(五)
「春分日,民並種戒火草於屋上。有鳥如烏,先雞而鳴,架架格格,民候此鳥則入田,以為候。」
玄鳥出林,春分至,一大早,孟月池就被換上了一套乾乾淨淨的素衣,和孟月容一起被她們的母親柳朝姝送去了鶴洲石橋邊上。
「萬事小心,不要逞強爭勝。」
聽見娘親的教導,孟月容用力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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