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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人……」
「朝中有邪風,心中得存正。」林昀恆用扇柄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人還以為是尚書跟侍郎從宮裡議事回來了,連忙起身,卻見是個傳話的小吏。
「兩位有福了!陛下讓太醫院的太醫為京中各處六十歲以上的大人巡診!說以後定下定例,一年得巡診兩次呢!」
巡診?
兩個吏部老油子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有驚異之色。
按照規制,五品以上的朝官若是病了都可以給太醫院遞帖子,話是這麼說,他倆這種堪堪卡在五品上的,就算真的病了也不敢輕易往太醫院遞帖子,官小位卑,送走太醫的時候總得給點酬謝,給少了面子上過不去,以後只怕更請不來太醫,給多了……他們也給不起啊。
「這六十歲以上大人是什麼意思?不論品階?」
「何止不論品階?」那小吏笑著說,「就連小人這樣跑腿傳話的,過了六十歲也能得了太醫的巡診呢。」
這……可真是好事啊。
兩人回了部里處置公務,終於等到了吏部尚書袁慎之等人回來,他們口中說的也是陛下新下的旨意。
「通政司報梧州刺史貪墨官銀,令老吏貧病而死,原本正說著如何處置梧州刺史,陛下突然就問起了各處官吏的求醫問藥之事,咱們這些老臣就得了這麼個好處,非只咱們繁京的京官,這旨意也給各處醫署,從各州府庫里出銀子。」
袁慎之且說且嘆:
「本以為陛下是為貪墨之事震怒,沒想到陛下比我等想得還多些,以後咱們這些為臣者也該多往下看看才是。」
吏部中立時是一片頌揚陛下的贊聲,林昀恆往樊紳南處看了一眼,一雙精明的老眼裡意思分明的很:
「你說陛下愛用年輕貌美的,陛下也記掛著咱們這些不年輕不冒昧的老雜毛。」
樊紳南低下頭去佯裝在看公文。
林昀恆知道這老貨是起了彆扭,起身走到了一個年輕人的身邊。
「柳主事,歷年的冊子你可都看完了?」
伏案的年輕人抬起頭,露出了一張女子的臉龐。
清吏司主事柳青微對著自己的上官行了一禮:「林大人,崇安三年以來所有官吏升遷任免造冊都已經盡數看過。」
「好!陛下命太醫為老臣工們巡診,這是仁政,你既然已經通讀過了這些年的官吏升遷任免,不妨算算自崇安三年到元戎元年曆年來朝中臣工的年紀。」
年紀?
柳青微眸光輕動,看見自己上官的那張老臉上露出了笑。
「陛下施恩,陛下為何施恩,陛下是給何人施恩……這些事陛下不說,咱們這些為臣的就要替陛下說。」
說罷,林昀恆搖了搖手裡的堆錦扇子,又回去了自己的桌案前面。
樊紳南在看他,他看了回去。
怎麼?陛下既然記得他們這些老臣,他們這些老雜毛也該替陛下提攜新人呀。
神宗讓他一個堂堂二甲進士在吏部當了十年的七品小吏,太上皇喜歡搞制衡之術,對皇子如此,對朝臣也如此,一個吏部分了三個山頭,每日斗得烏眼雞似的,他不肯站隊,就被摁在六品官位上反覆蹉跎。
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把吏部給清了一遍,讓他這個爬了半輩子的老東西做到五品的郎中,又找了太醫給他巡診。
他還有什麼好怨的?
哼!
還敢指摘陛下,他看這些人是山豬吃不得細糠!
見自己那老同僚還瞅自己,他拿起一塊糕餅咬了一口,他可不是山豬。
因為心裡實在高興,林昀恆回家的路上還打了三斤的酒,買了五斤的豬肘肉。
他雖是五品官,俸銀和祿米卻要養著一大家子。
他本有一兒,三十多歲剛考上舉人就去了,留下了妻子和兩個孫女,林昀恆不忍心兒媳守寡,過了年就幫她另外尋了人家,長孫女到了年紀,乾脆
坐宅召了婿,生了個一兒一女都姓林,小孫女從三年前就去了松園書院讀書。
還有一個女兒,前幾年死了丈夫,連著他外孫女兒一起被婆家趕了回來,加上他的夫人,一家七個女人盯著他和他那孫婿,平日裡想要喝口酒都難。
「你是今日在路上撿了錢?」
林昀恆的夫人王氏從他手裡拿過了肉,又皺著眉說:
「都已經入秋了,陛下賜下的扇子你怎的還拿在手裡?還不好好收起來,哪日被風吹壞了怎麼辦?」
「嘿嘿。」林昀恆笑了笑,手上牢牢捏著扇子,「能得了陛下的賞,讓我稀罕到過冬也是應該,今日陛下說要讓太醫給我們這些老雜毛巡診,我聽著高興。」
王氏名叫王雀娘,操持一家子操持了幾十年,自有那份聲強勢壯:
「好呀,陛下要給你看病,你先喝上幾斤酒把自己灌病了,順便就讓太醫給你治了,也算是你占了陛下的便宜!」
「嘿嘿,哪有?幾斤酒而已,再說了,可以讓曼娘跟我一起喝呀。」
林昀恆笑得一臉討好。
他嘴裡的林曼娘就是他的大孫女。
「曼娘?曼娘還氣著呢!今日焦家又尋上了門,要蕊娘把絮兒帶回去。」
林昀恆的女兒林蕊娘當年死了夫君,被婆家焦家連同她生的女兒絮兒一起趕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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