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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的銀杏樹掉光了葉子,在月光下披著雪。
裴仲元踏雪而來,看見穿著紅色裘衣的公主仰頭對著一個年輕的文官露出了微笑。
他低下頭,一團白氣從他的嘴裡呵出。
眼睛的餘光看見了他,万俟悠問蘇引:
「蘇郎君,那些烏蠻奇兵身上真的沒什麼發現麼?」
蘇引緩緩搖頭:「十二具完整的屍首,我們將他們幾乎敲骨驗髓,還是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成了這個樣子的,不管是什麼秘藥、什麼秘法,也不至於讓人變成這個樣子。」
「拷問那些俘虜也沒有消息嗎?」
「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蘇引深吸了一口氣,「據一個人交代,這些奇兵是一個叫薩庫魯的祭司造出來的,這個祭司平時行蹤飄忽不定,交出了這次的奇兵之後就去了群山深處。」
見万俟悠眉頭微蹙,蘇引又寬慰她:
「此事公主不必擔心,將軍一直想要奔襲烏蠻王帳,只是之前軍糧總是不足,今年的收成不錯,將軍已經打算揮軍北上。」
万俟悠卻搖頭:
「嚴冬行軍,苦寒之戰,又是長途奔襲。」
若是得勝,自然是好事,若是敗了……可是那樣可怕的烏蠻奇兵,一次比一次多,不主動出擊,朔州又能攔住幾次烏蠻奇兵呢?
看見了裴仲元,蘇引對公主行了個禮就轉身離開。
二人擦肩而過,他能清楚地察覺到這位少年將軍身上的敵意。
蘇引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笑,緊了緊身上的袍子,他搓著手上馬。
雪停了,他一抬頭,就看見了一輪月亮乾乾淨淨地掛在天上,就像剛剛公主看他的目光。
喜歡這樣的公主,恐怕是天下最大的苦差事。
女官們迎著万俟悠進了燒著火塘的內室,裴仲元看看自己身上的殘雪,站在門口不敢動。
「公主吩咐末將所做之事已經做成一件,不知公主要做的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進到了屋裡才知道自己的手和臉都被凍得發涼了,万俟悠搓了搓發麻的手,目光看著自己身前的火塘。
「本宮要做的第二件事也簡單,裴護軍,你要派人護送一個人去一趟金山腳下。」
裴仲元心生警惕:
「公主讓末將派人護送的人是誰?」
「是我!」
一直坐在火塘邊的女子舉起手。
「裴護軍,我叫武春芽。」
穿著一身綠色衣袍的武春芽笑容滿面。
她是在十天前找到公主的。
帶著一本破破爛爛的縣誌。
「金山以北有地縫,這幾年傳聞頗多,按照朔州下屬宛縣的縣誌記載,十多年前,曾有牧民的羊在那兒吃了草之後發狂,牧民將羊殺了,到底捨不得扔了,沒想到下鍋一煮,羊肉都是臭的。」
万俟悠有些驚喜:「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地縫可能跟烏蠻的奇兵有關?」
武春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些猜測。」
就算是猜的也比毫無頭緒地亂想要好多了。
万俟悠本想將此事告訴江明雪。
可緊接著就發生了刺殺一事,讓她改了主意。
事關烏蠻奇兵的秘密,她那些皇兄連她都要殺,要是讓他們想辦法知道了烏蠻奇兵是怎麼做出來的
——嘖,不是她看不起她的那些哥哥,不用烏蠻人打過來,他們自己就能把大啟朝玩到完蛋。
江明雪是一軍之帥,凡事要求陽謀,她不一樣。
有些事,她來做,比江明雪做要更好。
至於找誰做……
殺了耿重金,讓二皇兄不得不和四皇兄鬥起來,二皇兄真的會
對裴家毫無芥蒂嗎?
他可實在不是個容人的性子。
裴仲元。
為什麼不能成了她手裡的刀呢?
「裴仲元。」
「公主殿下。」
「好好做。」
「……是,殿下。」
室內暖香融融,是熟悉的茉莉香氣,讓裴仲元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松園。
如果那時不要那般自傲就好了。
如果那時能張開嘴就好了。
如果那時……
公主給了他第二次機會,如果他沒抓住,他還會有下一次的機會麼?
一個月後,趕在新年之前,武春芽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不是草藥,是地縫本身。」
武春芽用一張馬皮包裹了一些墨色、藍色的奇怪藤蔓。
「公主,這些東西奇詭異常,您千萬別碰。」
万俟悠看著那些讓人一看就遍體生寒的詭異之物,輕聲問:
「這些東西,是什麼?」
「如果說騎鵝娘娘是神,那這些東西應該是被稱作魔物吧。」武春芽給她看那塊馬皮,「那裡有很多奇怪的蟲子和獸類,這匹馬就是被一隻老鼠咬死的。」
老鼠竟然能咬死馬?
万俟悠的目光凝在了那個小小又猙獰的傷口上。
「這就是,魔?」
武春芽點頭。
万俟悠放在桌下的手瞬間握緊了。
要是這樣的東西侵入大啟……
又過了半個月,江明雪奔襲烏蠻王帳凱旋而歸,万俟悠終於決定啟程離開朔北。
走之前,她穿得漂漂亮亮的去給安如意掃墓。
「安嬸子,你覺得勇毅侯這個稱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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