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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啦!下次再有人不知道你寫了什麼來跟你糾纏,你就……讓人去找我,我就住那邊山坡上。」
過了幾天,他沒去找她,她卻找上了門。
「褚郎君!我給你尋了個抄書的活計,抄一本一百五十文,你看如何?」
一百五十文錢抄一本書不算多,對於一個沒有功名在身的普通讀書人來說也不少了。
褚時點了點頭。
秦四喜高興地眯起眼睛,提起了自己的大包袱放在褚時的攤子上,開始從裡面一樣一樣地掏東西。
「這是我從明城借的書,褚郎君你放心,我還買了紙筆墨條,褚郎君你幫我抄書,我請你吃炒米吧!」
二十幾本書,都是最淺顯的入門識字書。
褚時抄了一個月又七天,賺了四千文,半刀紙,三支禿筆。
和兩袋炒米。
抄完書不久,他就看見山海鎮有了個教人識字的小私塾,用的正是他抄的書。
看見秦娘子從私塾里出來,褚時拿著自己的錢袋追了上去。
「褚郎君?」
口不能言,褚時皺了下眉。
女子見狀笑了,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本子和一支炭筆。
「昨日才做好的,褚郎君替山海鎮的孩子們抄書,這是給您的謝禮。」
褚時看著那個本子,還是接了過來。
我受恩於此,替孩子們抄書本是應當,不該收錢。
「褚郎君你也太客氣了,要不是你來了山海鎮,我也想不起來能背了書回來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弄起這個私塾,更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書抄完呢,你不收錢,倒成了我欺負了你。」
說完,女子笑著擺擺手,挎著腰間的短劍就走了。
她的一縷髮絲被夕照的斜陽照成了金紅,像是一條金魚的尾巴。
留下褚時站在原地,捏著她給的本子和炭筆。
七百多年後,記載這段往事的牆壁上寫著:
「褚時斯文端秀,通經曉義,替寫書信、抄錄書本,與秦娘子意氣相投。」
意氣相投?
手指從短短的幾個字上划過,褚瀾之的目光猶如寒水深潭。
靜湖生瀾,幽地藏風,葉顫雲搖——
那時那日,心動之始。
第54章 情種
一念根生,萬物成春。
褚時站在山海鎮的街口的小攤子旁,有時在聽著旁人說著瑣碎閒話,有時在替人寫信,有時有從明城來的讀書人在誇讚他的字畫。
無論何時,只要秦四喜路過,他都會看見她。
步履懶散的女子要麼是在跟人說說笑笑,要麼是停下腳步跟人說自己背上獵物的價錢,要麼是從背簍里掏出已經炮製好的草藥,她從貓兒山上晃著下來,路過山海鎮唯一的一條石頭路,為的都是些日常的瑣碎,可眼角唇邊都帶著光彩。
「不要著急。」褚時對自己說,「如今的你只是個還沒紮下根的啞巴,你要被她看見。」
悠悠千載歲月,褚瀾之未曾對女子動心動念,可他知道,送上門的總是不值錢的。
他要等,等一個機會。
山海鎮河海交接,淡水稀缺,鎮上百姓喝水靠的都是貓兒山上的泉水,長水河裡的水多是用來澆地洗衣。
春旱一起,泉水乾涸,雪上加霜的是長水也枯竭,位於上游的香浦村封河截水,山海鎮和臨近幾個村落的百姓去講理,卻成了械鬥。
香浦村是朝中一位大員的故地,大半個村子都是他的同族,有他做依仗,香浦村的人多年來橫行鄉里,這次更是毫不留情,打傷了山海鎮十幾個人。
其中更有山海鎮的鎮長。
鎮子上的百姓群情激奮,有人連夜去了明城告狀,卻被縣衙的人給抓了起來。
消息傳回鎮子上,整個鎮子的人都慌了。
「別急。」
給傷者們換藥的秦四喜臉色淡淡的,語氣溫和如既往。
周圍坐著的嬸娘們都急了:
「一會兒我背著藥箱去香浦看看。」
「秦娘子,你可不能去啊!」
「對呀秦娘子,你要是去了被他們的人抓了怎麼辦?」
藥香氣里,女人笑了,一夜沒睡,她的長髮略有些散,將最後一碗藥倒出來給傷者,她站起身,隨手扯掉了頭上的巾幗。
一根長長的木簪被她從髮髻上抽了出來,略帶捲曲的頭髮落在了她的腰際。
褚時站在窗邊,看著她攏著發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袖子隨著她的動作落下,露出了一截結實的手腕。
她穿著一條高腰的布裙,上身是灰色的麻衣,襟口也有些鬆動,手臂高舉,頭髮被她攏在頭頂,露出了並不柔順的頜線和明亮的眉目。
被噩耗包裹的山海鎮似乎被陰雲包裹,唯有她,是行動的春風。
走到茅屋外,她回頭,髮簪已經穩穩噹噹地扎在了髮髻上。
「阿嬸阿婆,你們別這麼擔心,法子總能尋出來,尋不出來咱們就鑿山開路,也能找到能走的路,能用的法子。」
她看見了褚時,輕笑:「褚郎君,你是有事尋我?可是有人受傷了?」
褚時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狀紙。
南江府知府,是陳黨之人,香
浦劉欽,投靠吳重,兩人為政敵。
他用炭筆在小本子上寫。
立國數十年的大梁新任國君不到二十歲,朝中群臣和太后家的外戚爭鬥不絕,宰相陳克用和國舅吳重勢成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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