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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左向臣拔劍的那一刻,她想起了她的養父,她的兄長,她的第一任「丈夫」。

  居高臨下視生靈為螻蟻的漠然,她看了太多次,絕不會認錯。

  綠腰逃走了,左向臣眉頭微皺,說它的身上應該有逃生秘法。

  秦四喜問他:「你一個凡人,就算抓住它又能怎麼辦呢?總不能煉成仙丹吧?」

  左向臣愣住了。

  秦四喜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空了。

  熟悉的冰冷從在她的胸腔里徐徐蔓延。

  第33章 破籠

  過了半個月,秦四喜單獨進城採買,她在藥店買了些許久不曾用過的藥。

  出城走了半個時辰,她的眼前突然一花。

  綠腰從一棵樹上倒垂下來,笑眯眯地看著她。

  「你一個凡人,怎麼會跟一個修真者成婚呢?」

  那棵樹上坐著一個神情冰冷的「女子」,雙手的位置都是藤蔓。

  「什麼妻子,她分明是被修真者當了化劫引。」

  秦四喜後退了幾步,那個「女子」看著她冷笑:

  「你知道什麼是化劫引嗎?你要是不知道,不如回去趁你夫婿洗澡的時候翻一翻他的衣服,看裡面有沒有一張黃符,那上面就是你們的婚書。」

  綠腰不滿地看那個「女子」:

  「文柳,你別這麼凶,會嚇到她。」

  秦四喜卻並沒有像她們兩個以為的受到驚嚇,被當化劫引這種事,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有那個婚書,又是什麼意思?他是用我渡了什麼劫?生老病死苦?」

  文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片刻後,這隻藤妖大笑了起來:

  「有意思,有意思,我本以為你是個唯唯諾諾的小廢物,沒想到居然是個不聲不響的帶毒花。」

  它從枝頭落到地面,湊近了端詳秦四喜的樣子:

  「你身上有鎖情咒氣味兒,他要你的情,他渡的是情劫。」

  夕陽漸漸落下,秦四喜吃完了最後的瓜子兒,她問藺無執:

  「藺掌院,你知道鎖情咒嗎?」

  藺無執沉默片刻:「知道,一種左道之術。」

  「我知道的時候才二十一歲。我第一次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東西,會讓我連自己的心都管不住。」

  鎖情咒和她與洛永城簽過的那一張紙還不一樣,與她和第五鴻的婚書也不一樣,她被困住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很快,我便發現,這鎖情咒最可怕之處並不是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而是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一舉一動是否真心。」

  遞給他的水。

  看向他的眼神。

  與他溫存時的滿腹柔情。

  哪一刻的她是真的?

  哪一刻的她是受困於鎖情咒?

  秦四喜覺得自己仿佛是變成了兩個人,一個她一如既往地將自己的情愛盡情揮灑給了自己第一次愛上的男人,另一個冷眼旁觀,試圖從中發現隱藏在濃情下的秘密。

  二十一歲的秦四喜和從前那個能把害她的人拖進狼窩的少女終究是不一樣了。

  她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期盼,白狼山冰冷的泉水收攏世上最清澈的月光,她想和自己的愛人一起去看,玉帶河流淌在比孔雀石還珍貴的雀羽綠洲之上,每年有一個月,它會倒映著天上的銀河,那是她和她的愛人相約在明年的風景。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為什麼她的人生大半都是假的?

  她學劍越來越快了,左向臣甚至會惋惜地看著她,她捕捉到了那些稍縱即逝的眼神,就像是一個老練的獵人發現了自己的獵物。

  她知道他的惋惜是什麼。

  這樣的聰慧,這樣的敏銳,這樣的女人,她是個螻蟻一般的凡人。

  真是,太可惜了。

  左向臣親手給她磨了一把銅鏡,傍晚,她坐在篝火旁,對著鏡子梳攏自己的頭髮。

  左向臣說秋日兔肥明天可以打兩窩送下山去賣錢,她笑著看過去,很高興地答應了,轉回頭,她在銅鏡里看見了自己的眼神。

  冷得像是一塊冰。

  第二天午後,左向臣拎著十幾隻兔子下山了。

  秦四喜走到山林深處,看見了文柳。

  文柳看向她,然後笑了:

  「你不會是來問我鎖情咒會不會讓那個劍修愛上你吧?」

  秦四喜搖頭:

  「我是想知道,為什麼那些修士總會盯上我,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識別和破解這些修仙之人的秘術?」

  巨大的藤蔓沖天而起,文柳幾乎是要環抱住她:

  「我可是藤妖,哪怕是在修真界,我也是最可怕的那一類妖怪,你竟然來找我問怎麼對付那個和你相親相愛的夫君?」

  秦四喜只是看著這個妖怪。

  文柳搖晃著藤蔓:

  「就算有辦法,也都是修真之人的法子,你是個一點兒靈氣都不能用的凡人,告訴了你也沒用啊。」

  「那個,我……」綠腰坐在一塊石頭上眨著綠色的眼睛,「我可以把我的眼睛借給你,就是很疼。」

  它嘟嘴,它還對手指,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兒。

  文柳用藤蔓塞住了它的嘴。

  它用它金色的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凡人:「你要是敢打它的主意,我一定會殺了你和你那個夫君。」

  秦四喜笑了:

  「你這麼說,她的眼睛就真的有用,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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