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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死了,腦溢血。從來沒人知道死神會在何時到來,生命是多麼脆弱和短暫。
還有幾個月他就十八歲了。我已經浪費了足夠多的時間,威廉心想。
當天晚上,威廉和麥可都沉默不語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威廉側過身來和麥可對視,明亮的紫眼睛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他說:「麥可,我真的厭倦了死亡。」
「我的父母沒有慶祝過我的生日。正相反,父親那天總在家族墓地中徘徊。餐桌上擺著白色蠟燭,氣氛沉重得像在哀悼。後來我知道了,那一天也是我父親兄弟的忌日。」
麥可沉默地回望他。
威廉繼續說:「……我出生後不久,我的教父母就相繼死亡,其中包括母親的兄長。在那不久後,我母親的父親也因悲痛過深而亡。」
現在,他又在短短几年內見證了列儂母親的死亡,斯圖爾特的死亡……
威廉再次重複了一遍:「我真的厭倦了死亡。」
「你害怕死嗎?」麥可問。
「我害怕。我害怕我愛的人失去性命,也害怕我自己的死亡。不,我害怕的不是我自己的死亡,而是……」
威廉深吸一口氣:「……我害怕我從未自由地活過。」
威廉的眼神總是那樣純稚,但麥可覺得其中潛藏著無與倫比的瘋狂。
他此刻就用這樣瘋狂的眼神盯著麥可:「邁克,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去倫敦,把我們討厭的姓氏扔掉。我們可以改個假名,再去組個樂隊。既然這是我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為什麼不立刻去做呢?」
他就是有那樣的魅力,當他那樣堅信,當他那樣確定,當他用那樣無比沉著的聲音說些什麼的時候,就算他說太陽會從西方升起,人們也會第一時間相信。
就像是當初那個大霧天,威廉對麥可說:「我的作品在那裡上演,我必須要去。」
麥可同那時一樣,被威廉所震懾。
他不由自主地答道:「好啊。」
第24章 難以抑制的鼓動
借著月色,威廉和麥可在樹林中穿梭。綠牆公學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擁有爬滿了蕨類植物的綠色圍牆。
麥可從沒遵守過「不許私自出校」的規章,對能夠溜出學校的地點了如指掌。
他熟練地帶著威廉在森林的邊緣找到一棵高度合適的樹,他們爬上樹,從樹上跳到圍牆上,而後借著圍牆外的排水管滑下去,就這樣輕而易舉離開了學校。
他們沒有詳細的計劃,沒有事前的準備,所以他們沒法帶上行李。
離開之前,威廉珍惜地將那把愛德華送給他的藍色吉他放進琴盒,藏在床底下。同時,他也看到麥可在整理他的那些相機和膠捲。
「你要帶上它們嗎?」威廉問。
麥可搖搖頭:「也許把它們留在這裡才是最好的。」
威廉點點頭,他將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揣在懷裡。而麥可打開抽屜,拿走了剩下的所有零錢。
他們在夜晚的街道上並肩走著,步伐很穩健,一點也不像逃學青年。
「有些晚班巴士還在開。」麥可指向公交站。
「或者,」麥可說,「我可以試試偷一輛車。」
「等等!」威廉趕緊阻止了麥可違法亂紀的行為,他眯著眼睛看公交站牌,「現在還有去利物浦的車嗎?」
「去利物浦?」
「對。」威廉篤定地說,「我們去找高塔姆,他一定願意幫助我們。」
他們和高塔姆已經兩年沒見了。那一天,他們打電話給高塔姆,告訴他以後都不能去演出,高塔姆表現得早有預料。他連禮節性的挽留都沒有,就乾脆地和他們解除了合同。
在那之後,出於一種複雜的感情,威廉和麥可即使偷偷溜出學校,也會避開那片他們曾經常去的碼頭。
此時此刻,他們回到了那個久違的碼頭。高塔姆的遊樂園還在那裡,由於不在運營時間,燈光暗淡。
威廉和麥可在碼頭的冷風中尋覓,高塔姆這個時間果然不可能在這裡。
他們注意到街角處的明亮櫥窗,是「守望」。他們不知道這家餐廳會營業到這麼晚。吧檯上坐著寥寥幾個顧客,佝僂著身子喝啤酒,仿佛一幅愛德華·霍普的油畫。
他們推開「守望」的門,餐廳老闆認出了他們:「好久不見,『格林』的小伙子們。」
坐在吧檯邊的一位穿青色大衣的紳士聞聲回頭。
「高塔姆先生!」威廉驚喜地叫著。坐在吧檯邊的不正是高塔姆?
「威廉,麥可?」高塔姆看到他們,又驚又喜,他的眼角笑出皺紋,「真是好一陣子沒見了,一切都好嗎?」
「呃,唔。」威廉支支吾吾。
高塔姆一看就知道他們有事,他端起啤酒,指了指餐廳的角落:「到那邊說。」
他們剛坐定,餐廳老闆就端來大份炸魚薯條:「小伙子們,算我請客!」
威廉和麥可道謝,高熱量的油炸食品及時安撫了他們那顆漂泊不定的心。
威廉咬著手指,舔到了薯條上沾著的鹽巴:「高塔姆先生,可以請你幫我們去倫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