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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爾·哈利、查克·貝里、小理察……
這些聞所未聞的歌手讓他們沉迷其中,嶄新的舞台表現令他們頭暈目眩。
他們四個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此時卻找到了共同點。
——他們都難以忍受一潭死水的生活,渴望搖滾明星般與眾不同的人生。
有一天,威廉看到愛德華一邊抱著吉他彈唱《梅波蓮》(Maybellene),一邊模仿查克·貝里的鴨子舞步。
他突然意識到,愛德華也只比他大四歲,在那循規蹈矩的級長面具下,他依然是那個與他在鳥群中奔跑,與他在海灘上疾馳,與他在燈塔上一起看日落的少年。
「埃迪!」威廉猛然抱住愛德華。
「突然怎麼了?」愛德華手足無措。
「沒什麼,」威廉大笑,「只是我愛你,兄弟!」
第20章 少年披頭士
一個星期六上午,威廉趴在湖心小屋外的湖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波光粼粼的池塘。
「威廉,該走了!」喬尼在叫他。
他們剛剛將湖心小屋收拾完畢。愛德華正在鎖房門,他們計劃一會要進城。
「我不能走。」威廉說。
「為什麼?」
「我在等鯉魚跳出水面。」
這都要怪喬尼。他那天隨口跟威廉講:「你知道嗎,小威爾,那湖裡有鯉魚——我那天親眼看到它從水面上跳出來了。」
他多嘴的後果就是威廉每天一有空就趴在湖邊,等著看「跳起來的鯉魚」。
喬尼心虛地迴避了愛德華控訴的眼神,他勸不動威廉,於是說:「那小威爾你等著吧,等鯉魚跳起來後,你就自己乘車來找我們——你知道的,老地方。」
那所謂的老地方是港口一家專做炸魚薯條的餐廳,名為「守望」。他們常在那兒吃午飯。
「好——」
喬尼他們走了,他們估計這次威廉又要無功而返。
威廉一動不動地趴在那里,等著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鯉魚。一陣風吹過,湖水泛起層層漣漪,陽光被攪成了碎金,一隻肥美的鯉魚從湖面一躍而出——
原來喬尼說得是真的。威廉屏住呼吸,那只矯健的鯉魚跳得很高,它擺動著魚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後跳進了威廉的懷裡。
「?」
威廉下意識地抱緊這條拼命掙扎的鯉魚。「埃迪,喬尼,麥可,快來看——」他喊著。
「咦?」
他發現湖心小屋已經空無一人。
他思考了一陣,終於從腦海里撿出一小段記憶。似乎他們進城了?
「好了,好了,不要怕。」威廉感受到懷裡鯉魚的掙扎,他將它又放回湖裡。湖水漾起一層圓圈,那條受到驚嚇的鯉魚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在老地方會合……」威廉回憶著,他低頭看看自己濕透的衣褲,可能他得先回宿舍換一套衣服。
回到寢室,威廉打開自己的衣櫃,換上一條褲子,發現褲腿有些短。
進入青春期後,他像是樹木抽芽一樣瘋狂生長,可能是長得太快,營養沒有跟上,原先就沒什麼肉的臉頰變得更加消瘦,身型也有些弱不禁風。再加上他本來就長得偏向中性化的精緻,有些學生嘲笑他是「Nancy Boy」(娘娘腔)也並非無中生有。
威廉跑去隔壁喬尼的衣櫃找衣服穿,果不其然,喬尼的衣櫃裡永遠不缺衣服。
威廉找出最樸素的一件襯衫和最不緊身的一條褲子。初春氣溫不高,他還找了件長袖毛衣穿在外頭。
天啊,喬尼真是喜歡收腰的設計,這毛衣他穿著正合身,喬尼自己該怎麼穿?
換好衣服,在鏡子前照了照,威廉點點頭,自信滿滿地出門了。
愛德華不知道,布里茨先生從來不讓威廉自己出門是有原因的。威廉在多年之前迷失在那場倫敦的大霧中並非偶然,他其實有著一定程度上的路痴。
也許讓他專心致志地找路也不至於迷失方向。但威廉的問題在於他的注意力太過飄忽。如果路上有什麼東西讓他分神,他立刻就會被現代社會那些速度極快的交通工具帶去陌生的地方。
這就是為什麼,威廉明明想要和愛德華他們在「老地方」會合,此時此刻卻站在銀鉛色的公交站候車亭下,努力思考這是哪裡。
這裡似乎是個住宅區,道路不算寬廣,四周都是低矮的半獨立式住宅。
突然,他所在的候車亭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威廉抬頭向上看,正看到一個人頭從候車亭的棚頂上冒出來,與他對視個正著。
威廉沒有被嚇到,他覺得有趣:「你為什麼在那里?」
候車亭又顫動了一下,那人三兩下就熟練地從頂棚上爬了下來。
「顯而易見,逃票啊。」那少年回答了威廉的問題。
「逃票?怎麼逃?」
「這都不懂?」少年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指指候車亭頂棚,「從那里上車,巴士上面的空氣很不錯。」
原來他是從巴士車站的候車亭棚頂偷偷爬上巴士車頂,到站後再從這裡的棚頂「下車」,通過這種方式在車站之間「免費旅行」。
威廉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他身材高大,容貌卻很年輕,應該比他沒大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