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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蔣玲又在中央後視鏡中暗暗地觀察了林柏楠幾秒,發問:「為什麼不說?讓她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林柏楠聽出來了,蔣玲已然默認不會有S市的大學接受他。
內心本就負重累累的一天,又添了一塊巨石,他話里有話:「她現在很努力地在學習,在進步,在朝心之所向前進,我不想澆她冷水。」
蔣玲聽懂了潛台詞,林柏楠在暗戳戳地責備她潑了他冷水。但她作為一個閱歷豐富的過來人,明白人生中的眾多無奈,有時,光靠努力很難改變什麼,尤其是打破固有的認知和規則。
她老生常談道:「我這盆冷水是讓你頭腦清醒過來,不要再做無用的努力。」
冷水再次迎頭澆下,林柏楠牢記林平堯臨行前的叮囑:「爸爸說服了媽媽不干涉你參加機器人大賽,但爸爸回來之前,你儘量少和媽媽探討選大學、選專業的事。你倆都犟,我怕沒人調和,你們都在氣頭上會說出傷害彼此的話。」
這些日子,林柏楠避免提及「大學」、「專業」、「機械」之類的敏感話題,那天晚上,他同樣小心避開,抬指說道:「媽,左前方有個車位,就停那兒吧。」
他想錯開關注點。
可蔣玲不依不饒地追問:「林柏楠,你這麼執著地要去S市,是不是因為遙遙要去?」
「……」
算是默認了。
「林柏楠,你的執念真不少啊!」蔣玲按照林柏楠所指方向將車停下,手握方向盤,她借用後視鏡盯著林柏楠冷冷地笑,「我腸子都悔青了。初中高中就不該讓你和遙遙念同一所學校,不該不加制止你和遙遙越走越近,不該縱容你越陷越深!」
「不加制止?」聽言,林柏楠也冷笑一聲,在後視鏡中與蔣玲目光相撞,「我當時和爸說過,初中也要和袁晴遙同班。爸當著我的面給校領導打了招呼,可為什麼後來我們一個分到了一班,一個去了十四班?」
蔣玲眼中划過一瞬的張皇。
「升高中時,袁晴遙憑藉自己的本事考進了重點班,你沒辦法動手腳了……」赤裸裸的戳穿讓林柏楠於心不忍,他後腦勺緊緊地抵著頭枕,語帶淒涼,「她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帶我走出自我封閉,幫我回歸學校……」
鼻頭微微酸楚,他低聲問:「用完她就可以丟了嗎?」
多年前,那令人心碎的記憶,猶如洪水猛獸般頃刻間衝破蔣玲的心理防線——
五歲,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的林柏楠;六歲,第一次坐起來身體東倒西歪,嚇到掉眼淚的林柏楠;七歲,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來後漠然麻木的林柏楠;八歲,入班那日低下頭不願做自我介紹的林柏楠……
以及往後每一年,臉上多了笑容的林柏楠。
蔣玲深知林柏楠是個早熟的孩子。小學時,他死活不肯搬家,為了學會上下樓梯,磨得一手水泡,還不願意帶藥膏去學校,從那個時候起,她察覺出了苗頭。
這些年,她很矛盾,心裡不停地左右拉扯……
感性一邊,她欣賞並且喜愛袁晴遙,把遙遙當作自家女兒寵,她樂在其中。看著林柏楠因為遙遙的一顰一笑而增添了活力,她倍感欣慰,想讓「小太陽」持續照耀林柏楠。
理性一邊,明眼人怎會看不出,袁晴遙對林柏楠的感情是「友達以上,家人未滿」,再溫馨暖意,再無微不至,無關乎愛情。她見不得林柏楠無法自拔,遭受情傷,同時,也顧慮孩子們的關係會讓兩家人這麼多年的交情生出嫌隙。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蔣玲掩面搖頭:「媽媽也很感激遙遙,真的非常非常感激遙遙啊……」
「媽,你不是喜歡袁晴遙嗎?那為什麼阻止……」
「我喜歡遙遙有用嗎?!你喜歡遙遙有用嗎?!遙遙她不喜歡你啊……」終於,蔣玲伏在方向盤上奔潰大哭,長發散落,遮住了她悲慟的臉龐,「我這麼聰明、這麼優秀的孩子,憑什麼上個大學受歧視,連喜歡一個人都處在那麼劣勢的地位啊!當初給你取名叫林森森,是不是就不會……」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響徹狹小的空間。
夏夜的停車場裡又悶又熱,車內開了冷空調,不知是不是風力太足,竟吹得林柏楠的眼眶發紅。
他比任何人清楚,袁晴遙不喜歡他,準確來講——
她對他的喜歡,與愛情無關。
林柏楠一直知道,從很早以前就知道。
快十年了,他默默守候在她的心房門口,遲遲進不去也等不到她開門,他在她的庭院裡埋下了一顆名為「喜歡」的種子,以陪伴為肥料,滋養豐沃,以關愛為水源,澆水灌溉。
日復一日,種子破土而出長成了小樹苗,小樹苗向上攀高長成了參天大樹;年復一年,他從小男孩等到了大男孩,她從小女孩變成了大女孩。
她一次次透過窗戶叫他「最好的好朋友」,就是看不到那棵為她而種的樹鬱鬱蔥蔥,就是不邀請他進她的心門,他想進去,但低頭望了望空空如也的雙手……
很可惜,他不是那個拿鑰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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