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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
少年在馬路一邊,少女在馬路另一邊,他們好像黑板上兩條越畫越長、筆觸越來越急躁的平行線……
不過沒關系,她會讓他們相交的。
*
跑過了兩條斑馬線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過馬路,袁晴遙氣喘吁吁,喉嚨好似皸裂的大地,沒半點水分,她逐漸體力不支,雙腿開始無力,眼看就要追不上林柏楠了……
可惡!
她居然跑不過一個滑輪椅的,他的手還受傷了!
視線兩旁的景物越來越熟悉,她突然想起來,這條路通向林平堯工作的醫院的側門!
果不其然,她向遠處眺望,看見了醫院大樓和「X市人民醫院」的字樣——
林柏楠應該是打算去醫院。
她得在他進醫院之前抓住他,這個醫院他熟稔得跟自己家一樣,他隨隨便便找個隱秘角落躲起來,她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袁晴遙掃視路況,她發現醫院的側門附近還有一條斑馬線,那是她最後過馬路的機會!
喉嚨又干又痛,血腥味蔓延開來,她咬咬牙,往斑馬線那邊沖。
眼看就要跑到斑馬線前面的等待區了,可又一次,行人信號燈阻止了她的腳步——
行走的綠色小人在閃爍了幾下之後變成了靜止的紅色小人,下一批過馬路的行人已然停下,駐足等待。
林柏楠遙望她一眼,轉彎就要拐進醫院的側門了。
車輛開始起步。
然而,一個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少女從給了油的車輛前面飛奔而過,她甚至還沒跑到斑馬線前面的等候區,就以一條斜線軌跡踏過了斑馬線!
「滴——滴——滴——」
「滴——滴——滴——」
「……喂!你急著投胎啊?!」
幾聲尖銳的鳴笛響徹街道,還有輪胎剎車的磨損音和司機搖下車窗的吼罵聲,以及,那熟悉的聲音驚慌地喊她的名字:
「袁晴遙!」
那一刻,溫熱的液體模糊袁晴遙的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是嚇壞了,還是看見了躲她躲了二十天的林柏楠終於搖著輪椅,奮力又主動地向她靠近。
少年清秀小巧的臉龐比往時更加慘白,他雙唇微啟,胸口劇烈地起起伏伏卻看起來像是喘不上氣……
他嚇懵了。
「林柏楠……」她也向他走去,輕柔地拉住他的手。
她溫暖的小手讓他從擔驚受怕中短暫剝離,他醒過神來,眼底霎時鋪滿憤怒,梗著脖子沖吼她:「你瘋了?你有沒有腦子?你活膩了?你找死嗎?」
「我們說好不提那個字的。」她聲音軟軟的。
他當然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了。
林柏楠自知語失,他深深地閉了閉眼。
再次睜眼,他儘量冷靜地開口,但是來自心底深處的後怕,讓他還是克制不住地責備起來:「你多大的人了不會過馬路?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有多危險?你不怕被車撞嗎?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紅燈要停下來……」
「我當然知道了!」她大聲地截斷他的話。
她從三歲起就背順口溜「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等一等」,她一直是個遵守交通規則的好孩子。
實不相瞞,這是她第一次闖紅燈,她不僅害怕,還覺得羞恥,因為她身上正穿著工大附中初中部的校服,她感覺自己給母校抹黑了……
這麼沒規矩還不是為了追到他!
越想越委屈不已,她語調中是濃濃的哭腔:「你既然也知道危險那就等等我啊!我追你追了一整條街,我體育考試都沒這麼努力跑過!你還凶我,大壞蛋!」
說罷,袁晴遙又被氣哭了。
那一滴一滴晶瑩的淚水讓林柏楠的脾氣徹底啞火,他也深感自責,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包餐巾紙遞給袁晴遙:「我怎麼知道你會跑過來,以後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
袁晴遙點了點頭,擦完眼淚,認真地注視林柏楠。
雖然他們才二十天沒見,但她覺得恍若隔了好幾年。
他們以前經常長時間分開,每次假期來臨,也是他們分別來臨之際。尤其是十歲那年,他去外市做脊髓神經修復手術,冬天走的夏天才回來,足足半年時間,她也沒感覺有多麼久。
除了沒人陪她偷偷在課堂上玩「圈圈叉叉」遊戲讓她頗感無聊之外,其他沒什麼不適應的。而且,她因為不用照顧他,不用保護他,也不用在蔣阿姨來接他們放學的時候負責拿輪椅,而有一丟丟的小輕鬆。
可是這次不一樣。
可是這次袁晴遙感覺很不一樣——
她形容不出來這種複雜的感受,焦慮、難過、酸澀、鬱悶、思念、空落落……
好像都有一點。
可惜,那一年還沒開竅的袁晴遙把她對林柏楠的這種感情歸結為了「友情的升華」,她想,她一定是太重視這位朋友了,才在被他誤會、被他疏遠後感到如此不適。
而林柏楠被袁晴遙盯得倍感侷促,他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從頭到腳都很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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