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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和我玩個遊戲吧!玩猜口型遊戲,我說,你猜。五局三勝,輸了有懲罰,贏了有獎勵。」袁晴遙的手又執著地覆上了林柏楠的耳朵,沒等他答應,她自顧自地表演了起來,「你看好嘍!」
「……無聊。」他耳膜嗡嗡的,嘴上說著瞧不上的話,眼睛卻專注地鎖定在了她的唇。
那粉嫩的嘴唇一張一合,為了讓口型顯得更清楚,她的面部表情有些誇張,小嘴巴有節奏地跳著舞。
她說一句,他跟著複述一句——
「不無聊。」
「今天好冷。」
「炸雞漢堡冰激凌。」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離譜?!
居然全猜對了?!
「……你你你還會唇語?!」袁晴遙差點驚掉下巴。
她十分肯定林柏楠不是靠聽覺判斷的,因為她雙手捂得很緊,而且她說話的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快要聽不見了……
最後一句話林柏楠也看懂了,他布滿愁緒的臉龐鬆動下來,再次將她的小手放下:「不會,是你太好猜了。」
「……詩詞也好猜?」
「你不就會背幾句課本上的詩?」
「誰說的!唐詩三百首我都會!」
他苦笑一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吹走壞情緒,脫下棉手套給她戴上一隻:「笨蛋,自己的手那麼涼還想暖別人?」
她把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說:「我本來戴了手套和帽子的,你姥姥落葬的時候我摘下來放我媽媽包里了,剛才又忙著找你,結果就給忘了。」
大大的手套套住了她小小的手,她活動了幾下手指,感覺整張手都被他殘留的餘溫覆蓋包圍:「好暖和!」
林柏楠解開車鎖,拉開了車門:「進車裡等吧,你凍感冒了我可不負責。」
說完,他一隻手扶著汽車後排座椅,一隻手撐著輪椅坐墊,兩隻手同時發力挪到了車裡。
他正準備將兩條腿也移進去,舅舅一家人恰時出現,舅媽還假惺惺地跑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不需要。」
冷冷地丟下三個字,林柏楠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袁晴遙把輪椅拆了放進後備箱,從車尾繞到了另一側的車門,坐進去之前,她還氣不過地瞪了瞪那對討厭的母子。
舅舅一家三口訕訕離去。
*
車內。
袁晴遙在林柏楠的指導下在駕駛座進行了一番操作,她啟動了發動機,打開送風,旋轉旋鈕調節溫度,最後,回到後排,坐在了林柏楠的身邊。
熱乎乎的氣流從出風口汩汩湧出,暖風漸漸氤氳開來,內外的溫差讓車窗結上了一層白花花的凝霧。
林柏楠沒再說話。
他似是魂不守舍,又似是放空發呆。
袁晴遙默默陪在身側,這個最會安慰人的孩子,此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她也是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
林姥姥不是她的親姥姥,可也算與她相親相近的長輩。當她聽到老人家離世的消息時,心頭都咯噔了一下,心髒難受的像被人打了一拳,更別說林柏楠的感受了。
那是從小到大與他朝夕相處的親人,是在他成長之路上留下過堅實腳印和親切陪伴的人……
他此時此刻該有多傷心、多難過?
袁晴遙說了幾句俏皮話:「林柏楠,你姥姥一定去了天堂,白天做你的守護天使,晚上做你的幸運星,保護你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幸運值拉滿。」
她想讓林柏楠儘快從悲痛中解脫出來,可林柏楠卻像丟了魂似的與外界抽離。
見狀,她將臉轉向車窗,把車裡的一包抽紙瞎摸著塞給了他:「你想哭就哭吧,這裡沒有別人。你放心好了,我不看你,我也不會笑話你,更不會告訴別人。」
聞聲,林柏楠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向袁晴遙的方向偏了偏頭,接過了抽紙。
片時的緘默後,他啞啞的沉吟聲聽起來發澀:「我爸說,見多了重症監護室的場景,就能體會到老年人在睡夢中安然離世何嘗不算一種福氣?不用被病痛折磨到形容枯槁,痛不欲生,也不用遭遇飛來橫禍,無妄之災。人固有一死,這樣其實是幸運的,我姥姥這幾年身子本來也不太好……」
咬了咬下唇,他再次開口:「所以,我不會陷入悲痛太久,更不會哭。」
他沒逞強。
他好像真的不會哭了。
也許,他的眼淚早在受傷後的那段至暗時光里就已經流幹了吧……
那兩年,對年幼的林柏楠來說是一場無法逃離的噩夢。
一隻剛學會飛翔的雛鳥就摔斷了翅膀,往後餘生,都要仰著頭看其他鳥兒自由翱翔了。他日復一日盼著微茫的希望,可日漸萎縮的雙腿告訴他,他再也飛不起來了。
驕傲的小男孩不知道哭濕了多少個枕頭,數不清多少個夜晚,他懇切地期盼著這只是一個可怕的夢魘——
快點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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