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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再次嘗試去拉帶子,一個粉嘟嘟的小圓臉湊了過來。
她壓著他的胳膊去夠他這一側的安全帶:「我來幫你!林柏楠,我沒有想蹭車,我爸爸也買了車。我們周末一起開車去遠郊公園放風箏好不好呀?」
放風箏有什麼意思?
不如在家自製會飛的機器人。
心裡如此想法,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句:「哦,好吧。」
她坐回去,也繫上安全帶,眸光炯炯地注視他:「林柏楠,你昨天什麼時候回去的呀?我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我都不記得我昨晚什麼時候睡著的!我早上起來還背了課文,嘿嘿,我都背會了……」
汽車向前方行駛,些微的顛簸感仿佛坐進了搖搖床,瞌睡蟲探頭探腦地爬了出來。
沒說幾句,袁晴遙接二連三地打起了哈欠,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趕走困意。
林柏楠伸手扶穩了他和袁晴遙的書包,偷偷瞄她,滿心的歡悅就快要在臉上藏不住了。
記憶回到昨晚,他一身狼狽、奮不顧身地去「拯救」怕黑的可愛公主……
晚上九點四十分。
林柏楠在書桌前學物理,他津津有味地翻著物理書,一會兒琢磨電路的組成部分,一會兒又研究如何自製簡易機器人。
「啪嘰。」
電路箱響了一下,一道噝絲的電流聲過後,眼前一片漆黑。
中性筆在林柏楠的手指間遊走一圈又回到了食指和中指之間,轉了轉筆,他默默嘆了口氣。
又停電了。
那一陣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小區停過好幾次電,停電時長短則一兩個小時,長則從鳥兒歸巢到雞鳴破曉都不一定來電。
家裡現在就他一人。
蔣玲去開家長會了,林平堯方才接到了醫院重症患者的急診電話,將他安頓好後,林平堯把電話放在他的手邊,讓他發生什麼第一時間給爸爸媽媽打電話,然後出了門,估計暫時回不來。
林柏楠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個小型手電筒,打算借光繼續沉迷於物理。
可腦海中忽地閃過媽媽昨天的一句閒聊:「你袁叔最近挺辛苦的,天氣降溫了,大冷天的還得二十四小時在工地監工,家都回不去……」
魏阿姨也去開家長會了,那麼說明此時此刻——
袁晴遙很可能一個人在家。
嘁。
不去管她。
他打開手電筒,暖黃色的光線投射在物理書上,光有了形狀,圓圓的,就像,就像她可愛的小臉一樣……
不許想她!
林柏楠惱怒地拍了拍額頭,仿佛這樣做就能把袁晴遙從他的腦子裡趕出去。
他催眠自己:沒有她嘰嘰喳喳的正好耳根清淨,反正也不想陪她玩那些無聊的遊戲,就讓那個膽小鬼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家裡呆著吧……
目光重新鎖定了物理書,林柏楠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隨著停電的時間越拉越長,纏於他心頭的焦躁感竟也隨之累積。
這心煩意亂並不是因為他怕黑或怕鬼,他連死亡都不怕,他才是真正對一切無所畏懼的小孩,然而那天,在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的黑暗面前,他有點害怕了……
他害怕她會害怕。
深深地嘆了口氣,林柏楠合上物理書,把手電筒夾在兩條大腿間的縫隙中,劃著名輪椅出了臥室,在餐桌上留了張寫著「我在袁晴遙家」的紙條後,他來到了門廳。
他決定了。
他要去陪她。
不管多難他都要去。
不就是從一層樓到另一層樓而已嗎?
這還需要下決心?
對普通人來說確實如此,只要有腿有腳就能輕而易舉辦到。可對於十一歲的林柏楠而言,這堪比九九八十一難的取經之路,可謂困難重重。
當年的他,還沒學會翹起輪椅前輪、調整身體重心,依靠上半身的力量去帶動輪椅上樓梯的這種方法。
右手雖然術後恢復良好,但他的上肢力量還遠遠不夠,他那時只能在和輪椅差不多高度的物體間移動。
他可以僅靠自己從輪椅挪上床、沙發、馬桶、康復科的訓練床,但若遇到存在明顯高度差的兩個平面,他力不從心。
更何況是從輪椅轉移到地面,再從地面轉移到輪椅的這種「地獄級困難模式」。
但動動腦筋,辦法總是有的——
不能安全地移到地面,就摔下去好了。
地面和輪椅相差太遠,就利用台階縮小高差好了。
林柏楠在心裡模擬了一遍行進路線。
3、2、1。
數到一時,他護住腦袋和頸椎,身體前倒,將自己摔在了復健用的海綿墊上。
顧不上肩膀摔痛了,他馬不停蹄撐起身體,拿上手電筒,將輪椅往前推一分,往前爬一寸,推一分,再爬一寸……
來到門口,他坐直身體打開了門。
幽深的樓梯間黑得像吃人的黑洞。
他挪到台階口,把輪椅往前傾斜,抵在後背,一隻手撐地保持平衡,一隻手抬起雙腿放到下層的台階,雙手發力撐起屁股,再靠腰部和腹部的力量甩動身體,讓屁股落到下一層的台階,而輪椅順著他的動作與他一併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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