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遊戲的終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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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玦見狀,更有拍案驚奇之感,要知道,她認識吳江十幾年,自問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她跟吳江關係之所以那麼鐵,除了家庭淵源、氣味相投之外,更重要的是吳江的性格里有一種「無可無不可」的隨意。司徒玦常說吳江骨子裡很得道家「曠達無為」的精髓,他喜歡很多東西,但同時又把所有東西都看得很淡,得到了高興,失去也不悲傷,鮮有什麼值得他掛心計較。這脾氣跟司徒玦的倔犟較真天然互補,所以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有紅過臉。而他竟把一個人神秘地放在了心裡,還特意在好友面前隆重推出,這是司徒玦沒有料到的事情。

  司徒玦更專注地打量著那個抱著吉他的女生。談不上頂頂漂亮,但是眉清目朗,氣質文秀,說不清是不是瘦的緣故,整個人有一種薄而清的味道,像被水沖刷得無比潔淨的青花瓷。還有她舉手投足之間透露的幾分孤傲,讓剛看完《紅樓夢》的司徒玦沒來由地想起了裡面的妙玉,感覺她就是一個「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的人物,一不留神在她跟前就「俗」了。

  司徒玦附在吳江耳邊道:「原來你喜歡這種小文青調調,不過,你受得了人家那『格調』嗎?」

  果然,吳江立刻就回贈了她一個字:「俗!」他也不在司徒玦面前掩飾,「哥們兒我就好這一口,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

  「太作了!」司徒玦故意皺眉說道,不過很快就笑著挽起吳江的手臂,「看在我們未來的吳大醫生喜歡的分上,怎麼都好。」

  她是真心為好朋友而感到喜悅,連吳江都動了凡心,這小島忽然變得就像桃花島般旖旎了。

  「對了,人家對你什麼態度?你還沒說她叫什麼呢,是你同學?看起來不像新生啊。」

  「司徒玦,你怎麼有那麼多問題?還有,注意影響,讓人家誤會了可不好。」吳江笑著抽出自己的手,不過嘴上那麼說,緊接著卻喜滋滋地在司徒玦耳邊聒噪起來,「她叫曲小婉,當然不是新生菜鳥,你們系研一的,我和她在圖書館認識的。至於她對我……當然是喜歡的,不過還沒有輕易表露出來罷了。」

  「她是研一的?那不是比你大好幾歲!」司徒玦驚呼,躲開吳江想要捂住她嘴巴的手,「哦、哦,姐弟戀……還說什麼別人沒表露,估計在她眼裡你就是一菜鳥!」

  看著吳江被點破之後氣結的樣子,司徒玦樂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用得著我的地方,千萬別客氣啊,要不,我去替你跟她說說?」

  吳江眼看她一副馬上就要衝上前去撮合的表情,頓覺不妙,連拖帶求,「姑奶奶,我們去看看別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夜色降臨,活動組用租來的發電機供電,在島上的樹梢掛了幾盞大功率照明燈,場地中央燃起了熊熊的篝火,雖然說不上燈火通明,但滿是年輕人的小島自有一種青春的熱烈氣息在空氣中飄蕩。四處嬉鬧、各自為政的學生們都回到了大本營,你追我趕地圍在一起,篝火晚會正式開始。

  吳江和司徒玦想找個位置坐下來,早已就位的小根看到了他們,趕緊用力招著手讓他們過去。司徒玦正待上前,又看到了還在有一句沒一句聊著的姚起雲和譚少城,便朝小根搖了搖頭,另找了個地方安身。期間她也看到姚起雲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還生著他的氣,便故意不理會。

  主持活動的又是那個叫「三皮」的男生,原來他是吳江的同班同學,本名叫邵波。邵波簽大名的時候,那個「波」字總是分得很開,乍一看過去就像是「邵三皮」,所以大家都直呼他「三皮」。因為性格活躍,三皮在學校不少團體都混著或大或小的職位,這種熱鬧的場合更是少不了他。

  三皮號召大家安靜下來之後,便提出先做一個遊戲熱熱身,遊戲叫「結對子」。規則為十個男生、十個女生一起在劃定的圓圈裡遊走,另一人在場外擊鼓,鼓聲隨機停止的那一瞬間,遊戲者要立即拉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的手,而另一人必須為異性,即「結對子」成功。如有人不幸落單,便要淘汰,淘汰者必須當眾表演一個節目才能下場。人越少,圈子就劃得越小。

  三皮果然是「娛樂之神」,深知這種熱鬧又帶點小曖昧的遊戲最能讓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精神振奮。果然,他話音剛落,整個場面就沸騰起來,不過在場的新生居多,彼此又很陌生,大多數人都顯得比較羞澀,躍躍欲試卻又在觀望,所以雷聲大雨點小,主動登場的人並不多。

  吳江還在覺得好笑,司徒玦忽然用力拍著他的手,這才發現曲小婉正笑著被三皮強拖到了圓圈裡,率先成了參加者。既然師兄師姐起了帶頭作用,很快兩個膽大的男生也沖了上去。

  「走,去把那個三皮擠掉。」司徒玦當機立斷地把吳江往前推,然後被吳江拉著走了出去,她倒也無所謂,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是好玩。

  二十個人很快湊齊了,在擊鼓者宣布準備開始的時候,一直替吳江關注著曲小婉的司徒玦才發現,那二十人里竟然還有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姚起雲竟然也會參加這麼鬧騰的活動,還真是見鬼了。司徒玦正撿著自己掉下的眼珠子時,忽然又露出一個恍然又不屑的表情,原來隨他一起的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譚少城。

  真難為她如此敬業,跛著一隻腳還要上。

  遊戲開始了,因為參加者的站位是隨機的,大家在並不寬裕的圈子裡轉啊轉,誰也不知道轉到哪裡的時候鼓聲會終止。第一回合,鼓聲剛落,司徒玦就被一個黝黑高壯的男生緊緊拉著,姚起雲則牽起一個圓臉女生的手。司徒玦正納悶譚少城怎麼不見了,視線掃到吳江時,頓時忍俊不禁,原來是吳江拉住了譚少城。

  這一回合立刻就有一男一女在不同的角落落了單,這一男一女也很大方,兩人一合計,給大家跳了段簡單的華爾茲,便安心下場成了觀眾。

  第二回合開始前,司徒玦沒有忘記這次遊戲的目的,推著吳江穿過擠滿人的小圓圈往曲小婉那裡走,她目送吳江在急促的鼓點中朝著曲小婉越靠越近,暗中為他鼓著勁。

  這一次的鼓聲響了很久,停頓時更顯得突然,周遭安靜的那一瞬間,吳江閃電般擠開三皮,成功拉住了曲小婉,而司徒玦轉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的那個高壯男生,照舊準確無誤地朝她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那男生觸到司徒玦的瞬間,司徒玦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劇烈地傾斜了一下,胳膊從另外一個方向被人用力一拽,她險些站立不穩,借著另一股力道保持平衡後,透過擁擠的人群,這才看清遠遠探過來把她拽得手疼的人竟然是離她並不算近的姚起雲。就站在他身畔的譚少城,則一臉尷尬和茫然地獨自站在那裡。

  譚少城當然是怎麼都想不通,明明前幾分鐘,姚起雲和司徒玦還賭著氣,兩人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先前她和姚起雲閒聊,各自說起童年在鄉下的趣事,彼此感覺頗為投緣的時候,她也曾試探著問過司徒玦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當時就斷然否認了。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姚起雲居然棄離他最近的自己於不顧,轉而去尋找那個他嘴裡也不認可的任性大小姐,更何況司徒玦還一直避著他,故意站得離他遠遠的。

  組織者過來察看這一回合的戰況,看到司徒玦的時候,大家都笑了起來,原來她維持平衡的方法是兩隻手被不同的人從不同的方向拉扯著,兩股力道像是要把她撕成兩半似的。

  「這個怎麼算?」工作人員有些猶豫了,遊戲規則是要求每個「對子」里只能有兩個人。於是他只能徵詢當事人司徒玦,「是誰先拉住你的?」

  司徒玦給了他一個無語問蒼天的表情。

  好在那個高壯的男生還有幾分競賽精神,縱使姚起雲是橫插過來的,但是他得承認自己慢了半秒。他鬆開了手,示意自己被淘汰了。姚起雲拽住司徒玦的力道卻沒有來得及收回,司徒玦當下腳步不穩,撞到了站在自己和姚起雲之間的一對男女身上,連連說著抱歉。

  除了那個男生之外,毫無疑問譚少城也要出局。

  那男生很快當眾背誦了一首詩歌,慷慨激昂,贏得了滿堂彩。輪到譚少城的時候,她整個臉紅得像一個番茄,絞著手站在眾人目光的焦點,越緊張腦子裡就越是一片空白。她大概是從小到大也沒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表演節目,起初上來參加遊戲,已經是壯著膽子,沒料到這一出更難應對。

  她的表情期期艾艾的,頭幾乎要貼在胸口了。觀眾們等不及了,紛紛在下面催促著。組織者便給她出主意,「你就隨便唱首歌吧。」

  譚少城深吸了幾口氣,鼓起勇氣,用蚊子哼哼般的音量唱了起來。由於太過緊張和拘謹,她連歌詞都記不住,磕磕巴巴的,司徒玦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她唱的是鄧麗君的《小城故事》。

  當她唱到歌里的「唱一唱,說一說,小城故事真不錯……」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鄉音的緣故,唱成了「上一上,做一做,小城故事真不錯……」聽見的人都憋著笑,只有一個人不管不顧地笑彎了腰。

  那個人就是曲小婉。想來在她這樣的行家看來,如此水準的表演有足以讓她捧腹的理由。她朗聲叫住了組織者,「行了,別為難小姑娘了。再讓她唱下去,鄧麗君會哭的。」

  這話一說完,人群中傳來一陣鬨笑。而譚少城就在這此起彼伏的笑聲里,孤獨而慌張地站在眾人視線的中央。她惶惶然地揪緊了自己的褲腿,忽然意識到身上的寒酸或許讓自己此刻看起來更像一個可憐的猴子,眼中含著淚,全身都在發抖。在眼淚掉下來之前,她匆匆回望了一眼,淚光中,她看到了雙手緊握的姚起雲、司徒玦,還有曲小婉清高如許的笑顏和吳江略帶歉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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