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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殺我?」一滴淚水從黎妍臉頰落下,接著她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狠絕道:「別以為放過我就會讓我存心感激,易鳴鳶,你如果不殺我,那就等著有一天死在我的刀下。」
易鳴鳶放下捏在手中的火撐子,從懷中掏出一把銀色的匕首,手柄上的寶石紅得刺目,她抽出刀刃,把刀尖對著自己,抬眼道:「現在就可以。」
「放心吧,沒有埋伏,所有人都被我支走了,包括大單于,現在就動手,殺了我。」
她暴露出命門,直接遂了對方的心意,這樣在她們二人中,至少有一個人可以獲得解脫。
黎妍向前幾步,拿起匕首,她沒有殺過人,也沒有嘗試過用刀抵著旁人胸口的滋味,即將大仇得報的感覺應當是欣喜才對,可看到易鳴鳶一心求死的樣子,她持刃的右手開始顫抖起來,紅著一雙眼睛道:「為什麼?」
為什麼已經離開了京城,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嫁給服休單于,仍然心甘情願赴死?
易鳴鳶眼眶微濕,強忍情緒道:「我父親禦敵於國門之外近二十餘載,身上無一塊好皮肉,兄長奮勇殺敵,肩膀曾被捅了個對穿,陰雨天總是疼痛難忍,我不信他們會背叛大鄴,引狼入室,但你因此而受牽連已成既定事實,我欠你不止一條命,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你動手吧。」
就是讓她死一萬回,她也不相信父兄有不臣之心,與蠻夷小國聯手造反,他們跟自己暢想收復失地的眼神做不得假,他們身上遍布的傷痕也做不得假。
黎妍把刀往前一送,對準易鳴鳶的眼珠激動道:「易豐賣國求榮的證據早已呈給陛下,昭告天下的旨意是陛下親手擬的,你還敢狡辯!」
「我父親半輩子守在庸山關,數次擊退攻襲,他有何理由叛國?」易鳴鳶一步不避。
黎妍遲疑,頓了頓說:「自然是易豐受不了邊關苦寒,收了外族的好處。」
聽到她這麼說,易鳴鳶克制不了怒火,站起身激憤道:「若是受不了邊關苦寒,我父親自會上書朝廷卸甲歸田,若不是無人願赴距京上千里的庸山關,你以為他為什麼會苦苦堅守在那裡,連我母親殞命都沒法趕回來,我不許你侮辱他!」
一個將軍為國守關,任何決策都關乎數萬人的性命,她爹從來都是慎之又慎,易鳴鳶曾親眼見過她爹為了改良軍中武器,生熬了三個晚上與工匠改良圖紙。
為了精良的武器尚且如此,其餘軍務更不用說了,他能發現未滿年齡便投軍的小士兵,也能洞悉知曉關外的所有異狀。
當初朝廷傳言,庸山關中搜出大量給外族傳消息的信件,簡直是信口胡謅,她爹一腔報國熱忱,誓死不可能做背主之事,遑論被威逼利誘。
這種無稽之談是對一個將士最惡意的污衊。
「如果不是……那,那他……」
黎妍面露猶豫,她爹寄回的家信中寫到過,易將軍是一位頂好的將領,庸山關中軍令森嚴,他從不讓手下人冒領軍功,該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一筆一筆皆記錄下來,她爹也是因此熬出頭的。
可是易豐叛國是陛下親口蓋棺定論的事情,陛下怎麼會有錯?
慘痛的經歷沖昏了黎妍的頭腦,眼前的人跟她同病相憐,她們是最相似的人,偏偏鬧到刀劍相向的地步,匕首的刀刃垂了下來,她抱頭痛哭,「除了你我還能恨誰,你告訴我,我還能恨誰?」
「黎妍,」易鳴鳶眼角眨出淚花,啞聲道:「雅拉干離庸山關不足百里,如果有機會逃到那裡去,我會自戕於父兄的頭顱之下,我發誓。」
兩顆腦袋自從被割下以後,就被掛在了城門之上,風沙拍打,雨水澆淋,恐怕早已成白骨。
她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再見他們一面,腐爛腥臭也好,白骨空懸也罷,只要能踏進庸山關,讓她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我也要去,我們一起。」黎妍扔掉匕首,攥著她的肩膀道。
比起易鳴鳶還有兩顆頭顱可盼見到,她父親的屍骨也許早就成了一捧黃土,不知道被扔去了哪裡。
黎妍想,不過對她來說,只要死在大鄴境內就算魂歸故里,她不要留在蠻荒無禮的匈奴,這裡不是她的家鄉。
兩人物傷其類,平復過心情之後,黎妍提出離開,「我該走了。」
「把這個帶上吧。」易鳴鳶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藥。
黎妍看向她手中鼓鼓囊囊的紙包,隱約猜出了裡面的東西,她把手放在小腹上:「這是什麼?」
「墮胎藥。」易鳴鳶抿了抿嘴,這東西是她為了防止自己留下子嗣而專程帶來的,沒想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場。
那夜黎妍撲在她身前說總有男人鑽進她們帳子裡亂摸,她猜想有女奴遭了凌|辱,不然她不會如此聲淚俱下的求到自己面前。
聞言,黎妍嘴角扯了一下,坦白道:「其實我騙了你,比起和親隊伍里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這裡的兵魯子還算是不錯,對我們也就盯著看個新奇而已,沒有動手動腳。」
實際上,她肚子裡的孽障,是兩個月前來的。
在感覺到身體的異常之後,黎妍噬骨鑽心的憎惡,恨不得拿刀子把腹部割開,但後來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法子:勾引服休單于,讓他和自己度過一夜,用孩子爭一個名分,待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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