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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清楚自己現在真正想要修的是什麼。
他想要修好這片樹葉。
想要修好自己的心。
或者,其實他什麼都不想修,什麼都可以不修,什麼都不需要擁有,連生命也可以失去,換聞鈺能用看潭揚的眼神,看他一眼。
他可以用一切的一切,換那樣的一眼。
裴硯青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抓住的是什麼,抓著一片葉子,還是抓著類似愛情的一種贗品,一種類似愛情的贗品的贗品的贗品。
也許他也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現在已經不敢想,不敢想任何和愛情有關的事。
畢竟他連這個贗品的贗品的贗品都留不住。
裴硯青捧著手裡的這一堆假冒偽劣,捧回自己的房間,小心地拿盒子密封好,他想著下山之後也許能找到一個專門修復樹葉的人,也許可能有呢。
他的眼淚無知覺地流,像只是為了流而流,他的身體養成了一種受傷的慣性,流著淚也能清晰地思考。
聞鈺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因為發現他拿著這堆假冒偽劣,充當她愛的贗品嗎?
她之前沒有在意過這些,為什麼現在突然覺得不能忍受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聞鈺似乎不能忍受他做的一切,連他出現在她的餘光里都覺得厭煩?
一定是他做錯了什麼。
裴硯青的眼淚都快流幹了,他很緩慢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後脖頸,昨晚些微刺痛的牙印,那晚深深地的指甲印,重疊在一起,他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解釋所有這些的可能性,一個其實很顯而易見的可能性。
聞鈺知道了。
她知道了,帳篷里那晚,她把他當成潭揚睡了。
「我現在真的特別恨你,你懂不懂?」
「惡不噁心。」
「你是不是瘋了?」
「滾。」
還有那一個耳光。
因為她知道了,所以她才真的無法再忍受他,一個像牛皮糖一樣甩不掉的、始終覬覦她的、無比陰暗的、將錯就錯的第三者。
因為她愛潭揚,愛得純粹,唯一,乾淨。
她無法忍受有他這樣的第三者,像條擦不掉的橫槓一樣,橫在他們之間。
因為聞鈺知道她和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人發生了關係,所以她恨他,她覺得他噁心。
怪不得她要收回一切,連贗品都不允許他有。
這換做任何一個人,都該是這樣的反應。
裴硯青意識到這一點,他想要和她單獨解釋,雖然好像怎麼解釋都不清,也沒辦法挽回,但他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樣的。
但聞鈺一直和潭揚在一起,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時間。
晚飯前他看到她和潭揚一起坐在搖椅上給對方看手相,潭揚的愛情線又深又長,她的線有好多分叉,而且後段都不清晰,裴硯青在旁邊餵院子里的雞,但心思完全不在雞身上,他只需要一個空檔,說出那些在心裡徘徊了幾百遍的辯白,但他依舊沒有等到,他只聽到聞鈺笑著說「好啊。」然後拿了支中性筆,遞給潭揚。
潭揚低頭用中性筆延長她的愛情線。
聞鈺縱容他,直到他都快把那條線畫到她手背上,她才佯作嗔怒的樣子,但語氣還是溫柔的:「夠了,都夠到下輩子了。」
潭揚用下巴蹭了下她的指尖,「下輩子就下輩子,我現在預定。」
聞鈺說:「你會膩。」
潭揚牽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裡寫了個字,眼里盛著比最溫柔的湖還要溫柔的情愫。
「溺水的溺。」
聞鈺像杯牛奶,整杯潑到他身上,顯然是受用的,但習慣性驕矜,「誰教你說這些?花言巧語。」
潭揚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不是花言巧語,是真的。」
裴硯青在院子角落裡出神,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掌心被雞狠狠叨了一口,叨出了血珠,他才猛地低頭,收回視線。
聞鈺和潭揚已經開始討論下輩子。
他只擁有那完全是偷來的,像幻覺一樣的一夜,為這樣的錯漏的一夜,他正在付出代價,而且在可見的將來里,他都要一直為此付出代價。
裴硯青突然失去了為自己辯白的勇氣。
其實聞鈺應該也不在乎他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她估計應該就是當自己被狗咬了一口,裴硯青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沒什麼所謂。
她只在乎潭揚。
裴硯青心裡一場又一場的獨角戲,沒人知道,院子里的雞被他餵撐了,到最後都懶得往他身邊湊了。
晚飯時候聞鈺沒有接他給的筷子,他也習慣了她的忽略,沒有什麼反應,收回手,裴硯青想著她估計不願意和他在一個桌上吃飯,所以他只是端著自己的碗,在黑漆漆的走廊道里吃飯。他看著聞鈺的背影,默默地想,他其實也就是個陰暗的第三者,沒有什麼好辯白的,聞鈺只是沒有給他趁虛而入的機會而已。
裴硯青一粒米一粒米的吃飯,他吃什麼菜都沒味道。
聞鈺吃完飯去廚房,她洗她那個裝過牛奶的杯子,終於有了段和潭揚分開的時間,
裴硯青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擠進廚房,他心底里還是不想要聞鈺恨他一輩子,哪怕她現在只對潭揚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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