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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聲音有點啞,「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大出血。」

  「你是要步他的後塵嗎?」

  「在你眼裡,生命就是可以這樣來糟踐的嗎?」

  「如果你沒搶救過來,你要我這輩子愧疚到死嗎?」

  聞鈺深吸了一口氣,想冷靜,可是心口那股火越燒越旺,她徹底崩潰,怒吼出來:「裴硯青,你到底是在想什麼?!啊?!你說啊!你到底在想什麼?!」

  裴硯青的眼淚湧出來,滾燙又洶湧,斑駁的淚痕像藤蔓一樣布滿他的面目。

  他不想顯得太過軟弱,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當然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說出來無異於把自己的心臟剖開。

  但他還是說了,哭腔濃重:「……我,我怕你真的,喜歡上潭揚。」

  因為嫉妒。

  因為他太嫉妒了。

  沒辦法不嫉妒,明明他才先認識聞鈺,他們有婚姻,有那麼多回憶,竟然會比不過潭揚的幾個月。

  聞鈺愣了愣。

  很快發出聲嗤笑,「……怕我喜歡潭揚?」

  「他和你走得太近了,他還說他是你的朋友,你們……不是約會了嗎?」

  「可你從來都不跟我約會,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也沒有主動要和我一起出去玩。」

  裴硯青眼裡有藏不住的委屈,嗓音很微弱,「……聞鈺,我會害怕。」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身邊又有了他的存在,我真的無法忍受……八年前的事再發生一次。」

  八年前蔣則權是怎麼一步步接近她,最後和她變得親密無間的,他把她搶走,除了那張神似聞書然的臉之外,大概還有新鮮感的原因,而潭揚身上同樣有新鮮感,他太舊了,如果什麼都不做,他要怎麼比得過。

  「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裴硯青就差跪下來求她。

  他的心事變成透明色,但沒有得到絲毫同情。

  聞鈺眼裡沒有什麼情緒了。

  她開始執行審判,語速很慢,為了讓他聽的清楚。

  「裴硯青,我會愛任何人。」

  「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我身邊的任何適齡異性,甚至陌生人,一見鍾情,或者日久生情都可以,當然也包括潭揚。」

  「但我永遠、永遠,不會愛你。」

  「你懂了嗎?誰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你不是無計可施,你只是習慣了不擇手段,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是那段婚姻,然而那個也是假的,是你強求來的,你骨子裡和聞家那些人一樣,和聞釗一樣,和害死我哥的那些人一樣。」

  「你的血是髒的。」

  「你所謂的真心,在我眼裡,不值一文,即使扔了,我也不會要的。」

  她一字一句,都不摻假。

  聞鈺沒有在說什麼氣話,她就是這樣想的。

  事實血淋淋的放在面前。

  裴硯青開始耳鳴,他突然聾了,什麼都聽不到了。那些話把他變成一具腐爛的屍體,在山坡上被禿鷲分食,屍骸都沒有人去撿。

  他喉嚨里冒出腥氣。

  他想問的,他想問憑什麼,憑什麼他明明笨拙的想要挽回,明明努力在學習示弱,但依舊要為那段婚姻背上贖罪的十字架。

  可那一年裡,他的愛恨嗔痴,他的次次妥協退讓,每次她深夜崩潰時他的陪伴,她最艱難的日子,他們一起度過。

  這一切的一切,在她看來,真的只剩「強求」二字?真的是……這樣不堪嗎?

  裴硯青面目模糊,他痛的直不起腰,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走馬燈的過往在腦海里循環著放。

  越想,越要窒息,他的喘息那麼重,拼命汲取氧氣。

  恍惚中,他驚覺。

  原來從聞書然葬禮的那一天起。

  他在聞鈺心裡,就被宣判了死刑。

  他是和聞書然一起死的,那場婚禮什麼都不算,一生相知相守、不論富貴貧窮,他說的是發自真心,而在聞鈺眼裡,香檳酒和裱花蛋糕,誓言和白色頭紗,沒有任何意義,只是葬禮的延續。

  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聞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那條公主裙被扔在地上,枯躺著,知道自己被棄之敝履,但哭不出眼淚。

  裴硯青慢慢地走過去,撿起來,那布料分明早就沒有體溫,但他還是湊過去,把臉埋進裙擺。

  -

  萬槿城的勘探進度快速推進,聞鈺每天往返於工地和考古所,還要寫勘探日誌,忙的火燒眉毛。

  潭揚比以往沉默了不少,不總在她面前晃了,但總偷偷給她的辦公桌上放早餐午餐晚餐,聞鈺全都餵給流浪狗和垃圾桶。林驚瑩總旁敲側擊地問她,和潭揚相處的怎麼樣了,她每次都不正面回答,林驚瑩也就不逼她了。

  她灰頭土臉的和文物日夜相伴,這讓她感到安心,它們身上每一道痕跡都真實,都有據可循,她只要去找,就有結果。

  但周末還是會來,她必須要赴聞釗的約,哪怕是一場鴻門宴。

  她翻出壓在衣櫃最底下的舊衣。

  華倫天奴的黑色吊帶裙,珍珠項鍊,紅底高跟鞋,口紅像血。

  聞鈺孤身一人,她必須要撐起自己的場面,否則聞家那堆勢利眼會怎麼說她,她難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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