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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愛吃甜食的。
「好慘啊!」
兵部尚書感慨了一句,調了調坐姿。
嗯,這樣剛方便從窗戶看到外面,看武將拳拳到肉可真解壓。
喜歡吃甜食怎麼了!
哼!
*
俞前侍郎被拖出去後沒多久,竇丞相這個主人翁終於進場了。
如今天色已晚,外間點燃了一個個松油火把,仿佛要把園子亮成白晝。
這位八十歲的老人家端起飯碗,笑眯眯地吃著,邊吃邊招呼人,許多致仕同僚的姓名他都能喊出來——
「蘇子光,最近還有沒有堅持游泳啊!懶得去?這怎麼行,也不怕你那老寒腿疼死你!」
「來人,把燈挪近些,讓咱們第五學士看得清楚桌上的菜——你看你個第五犟驢,怎麼還偏要自己動手,讓下人夾菜伺候你就行啦!」
「呂黃雀,這次宴席上怎不嘰嘰喳喳的了?哈哈哈,是啊,老了老了——不過你說的那雞舌湯真不錯,我現在是每天早上都喝一碗,可惜老了,牙齒咬不動肉了,那些雞肉只能扔掉。」
【誒?有嗎?】
竇丞相平靜地切割著自己碗裡燉得軟爛的肉糜糰子,全當自己耳朵聾了。
——皇恩浩蕩,暫時還沒有拿掉他的職位和官印。要等八十大壽過完後,才是徹底卸任。
每一個被竇丞相叫到的人,都不急不躁地拱手回禮,有人還有來有往地說上兩句話,場面熱鬧了不少。
竇丞相在點名,一些力士走進來,將大堂中央清出來一塊地方,開始搭上一些物件。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竇丞相點完全場的名兒,那些東西也架好了,一頭羊被牽上來,綁住了三條腿,隨後,一個壯士提著刀進來,向著各位官員拱手。
其他人還沒意識到哪裡不對,仍笑著問:「丞相這是作甚!難道現在還有戲要——」
最後那個字極速地破了音。
因為壯士一刀割喉,再一刀往沒有被綁住的羊後腿上面剝了個口子,那條腿一邊蹬一邊掙扎,血嘩啦啦往下流,腥味遍生。
放完血羊就死了,隨後就是一根木條捅進口子裡,撕開吹氣口,手抓著羊腿,嘴對著那個吹氣口用力一吹。
死羊很快就膨脹起來,四蹄朝天蹬。
駭得不少官員下意識往後推了兩步。
這這這、這是在幹什麼!
便連許煙杪也下意識把頭一轉,臉上流露出不忍。
唯獨竇丞相還在吃肉泥,不忘笑說:「怎還特地騰出空地來?急什麼,這羊才剛開始剝皮,羊肉還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剖到各位餐碟上。」
隨著竇丞相的話語,那壯士將手中尖刀反轉過來,倒握著,對準羊前胸下部用勁一挑,破開半尺長的口子,隨後抽刀放到一邊,兩隻手拎起兩條羊前腿。
先從前腿,到頸,到肩。
隨即後腿,到臀,到尾。
那張羊皮就跟脫衣服一樣,「吱——」一聲,整張剝了下來。過程也才不到一刻鐘,可謂是得心應手,一氣呵成。
在座賓客不少人面色發白,還有人起身跑到角落裡,抱著痰盂就開始吐。
被竇丞相笑稱第五犟驢的第五前學士猛地站起來,眼珠定在當中:「竇山柏,你在瘋什麼!」
竇丞相仰脖笑了:「第五犟驢,你不喜歡這個嗎,我還以為你——或者說在座不少人,看到這個技藝會很高興。」
第五前學士如果一直能聽到許煙杪的心聲,恐怕此刻高低要複述一下從他那裡學到的一句話——
你神經病啊!!!
便在這時,大門哐當一聲,重重關上了。
不少人的心臟也跟著哐當一跳。
第五前學士恨不得站到窗台上去,居高臨下看著竇丞相,想要把他從頭皮看到腳後跟,看一看這人是真是假。
儘管不如此,自己那張臉上也不可謂不精彩紛呈:「竇山柏,你究竟想幹什麼?」
竇丞相看也不看他,望向呂黃雀,含笑:「這雞舌湯,好喝嗎?」
呂黃雀捂著胃部,面色慘白。想對竇丞相表達憤怒也沒辦法了——他就是之前直面剝羊皮場景,當場吐出來的那個。
胃裡血肉都好似要逆著食道湧上來,哪還有精力回答竇丞相。
竇丞相自顧自地往下說:「確實好喝,一碗湯怎麼可能只有一根雞舌頭,可殺十幾隻雞,你一家子又吃不了那麼多。你呂黃雀可不會把肉食分給賤民,你家的東西,就算是倒溝里填上土也不給外人。」
竇丞相嘆道:「一天一碗雞舌湯,你一個月殺多少雞啊,後院那條臭水溝都要堆成小山丘了吧。」
呂黃雀之前吐得頻繁,現在手心裡全是汗,濕噠噠黏糊糊地捂在衣服上。
他盯著竇丞相,眼裡浮現著意外與不敢相信:「就因為這個,你用剝羊皮來噁心我?!」
他也想喊一句:「竇山柏!你有病吧!」
竇丞相又看向第五前學士:「犟驢,你氣什麼,你眼神不好使,又看不到那血糊糊。」
第五前學士氣笑了:「我眼睛不好使又不是我鼻子不好使,我眼睛不好使之後,鼻子反而更好使了,剛才差點沒直接把我送走!」
竇丞相:「那怎麼就沒有直接把你送走呢?」
第五前學士愣了:「什麼?」想了想,遲疑地問:「丞相,我們什麼時候結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