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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門口喊他,他明明看見我了,卻裝作沒看見。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他們才是一家人。」

  唐易說著說著,背脊彎了下來,他無力地彎下身,用手撐著膝蓋,繃著的情緒在這刻終於決了堤。

  「後來我才知道,那把吉他是我媽買的,他根本就沒有給我準備過禮物,一次都沒有。」

  「我們對於他而言,只是他年輕時犯下的錯誤,拿錢就可以打發的錯誤。我只是他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我沒再找過那個人,每年我媽都會去一趟唐家,我沒再去過了。那個人從來沒有過問過我們,我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人。」

  「……太可笑了,他現在想見我是什麼意思。死到臨頭,終於良心發現,覺得虧欠了嗎?」

  唐易的每一句話都重重砸在許向陽心頭,心臟某處似乎也破了個缺口,寒風灌進來,隱隱作痛。

  許向陽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他跟唐易之間只隔了幾步的距離,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的人。

  「那時候街坊鄰里都知道,我沒有爸爸,我被人嘲笑,我媽被人指指點點的時候,他在哪裡?三年前,我迫不得己去找他,卻連面都沒見上。」

  「現在想到我了?呵……真是笑話,他怎麼可能真的想見我,唐家不歡迎,我的存在就是在給他丟臉,他不可能還會認我,他不是巴不得我們躲得越遠越好嗎?」

  唐易最先的聲音是自嘲與苦澀的,說到最後卻嗚咽了起來。

  「二十多年了,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我都快要忘了他們了,可偏偏那個人還要出現,我以為我早就不在意了……」

  「這個身份又不是我想要的,我巴不得這輩子跟唐家斷了關係,這輩子,我是不是都擺脫不掉了……」

  再也忍耐不住,許向陽大步上前,一把環抱住了唐易,很緊很緊的力道。

  鼻間混雜著酒精的苦澀氣息,連同咽喉處也在發苦,莫名的,許向陽眼尾也有些發紅。

  唐易頹然地彎著腰,他埋在許向陽的肩窩處,右手用力地抓著許向陽的手臂,指節泛白。

  他的身軀微微顫抖,嗚咽的聲息逐漸淹沒在這個擁抱中。

  「易哥……」

  許向陽喃喃喊著唐易,手臂被抓得生疼,卻忍著沒有吭聲,他只能這麼抱著這個人,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唐易的背。

  他能做的不多,只想儘可能地給予唐易一些安慰,儘管他知道這並沒有什麼用。

  刻在骨髓里的血脈關係,從出生開始,就被打上了記號,牽上了聯繫,剪不斷也扯不開。

  許向陽知道,唐易這二十多年的人生,根本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的。

  他光是想到小時候的唐易一個人落寞地等在唐家門口,高牆鐵門,裡面是歡聲笑語的一家人,外面是唐易孤身一人,心就猛地抽痛起來。

  人生好像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時候,老天似乎也沒有什麼憐憫之心,被厚待的似乎永遠都不會是那些需要被厚待的人。

  「易哥,從現在開始,你只需要在乎一件事,你自己。」

  許向陽開口,聲音溫柔得就像是窗外如水的皎潔月亮。

  「誰都沒有自己重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擺脫不了,那就離唐家遠遠的。你想怎麼做,我都覺得可以,我都支持你。」

  「易哥,你可能不知道,迎新晚會是我第一次見你,我站在台下,遠遠地看著你,那時候,易哥你是發著光的,是亮的。」

  「你不用去理會那個身份。易哥,對我來說,你真的特別好,是我一直仰望的星星,最耀眼的那顆北極星。」

  許向陽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太意識清楚,只是想把那份心情傳達給唐易。

  唐易伏在許向陽肩窩處,微微動了動,他沒說話,卻緊了緊自己拽著許向陽的手,像是怕弄疼了許向陽,又立馬鬆了力道,不似方才那麼用力。

  兩個人此時貼得很近,氣息交織,唐易靠著許向陽,一呼一吸都能隨著噴灑出的熱氣感知到。

  布料隔不開體溫,如果擁抱有溫度,那一定是兩個人此時此刻的灼熱度數。

  也許是酒精迷糊了大腦,回過神的那刻,許向陽這才察覺,自己那些話太有表白的意思了。

  從脖頸向上直至耳根,薄紅一片,他抱著唐易的手不自覺卸了力。

  很不好意思,想立馬藏起來,腳步剛挪動著後退。

  「別動,讓我靠會兒。」

  唐易伸手猛地拉住了許向陽,將他拽了回來,將頭深深埋在許向陽胸前,聲音依舊是悶悶的,但情緒明顯好了很多。

  「我現在這個樣子,不想人看見。」

  許向陽的眼睛眨了眨,垂眸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的唐易,束著頭髮的發繩鬆了下來,零星散發垂落,頭髮顯得有些凌亂。

  他只是瞧著唐易,心下便軟成了一片,什麼心思都被他丟到一旁去了,他開口,說話的聲音輕輕的。

  「易哥,你現在好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

  「把燈關了。」

  唐易動了動,發出抗議。

  床頭邊有臥室燈的開關,許向陽伸手就能夠到,伸向唐易頭髮的手懸停在半空,他很想揉一揉,但又不敢造次。

  糾結了半晌,那隻手還是乖乖往燈開關的方向移去,許向陽依言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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