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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錯殺一個,也不能對不起自己,不能忤逆自己的內心。
天道不公,那就逆行而上,反殺天道。
唯有宸宴這種一副天生爛好心的九重天神,才會覺得那些人悲慘無辜。
神族也活該遭滅族,慈悲才是他們惹來天罰的真正原因。
但此時此刻的月鎏金卻不敢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不然必定會讓宸宴斷定自己是一隻死性不改的妖怪,這樣的話他一定會果斷地殺了她。
所以,她只能將自己偽裝成一隻擁有慈悲心腸的妖怪:「我剛才只是太替秦女感到委屈了,站在秦女的角度,設身處地地想一下,我就恨得牙痒痒,想把所有人都殺了,但聽你剛才那麼一說,我又覺得那些街坊鄰里好像沒有那麼該死了,如果他們不作偽證的話,自己家就要變成第二個朱家,他們確實也是逼不得已,最該死的還是劉家和首輔!」
為了表明自己真的懂得什麼是慈悲和恩怨分明,所以,月鎏金又特意說了句:「劉家的小廝和丫鬟,還有首輔的親眷們好像也很無辜,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參與對朱家的迫害,不該被連坐。」
宸宴不置可否,眼眸低垂,默然無聲地盯著月鎏金,他懷疑她在偽裝,卻又不確定……萬一,她內心真是這麼想的呢?妖性難移,卻又不是不可被化渡。她之所以嗜殺,也是因為剛剛得以化型之初沒有被善待。
宸宴輕輕地嘆了口氣,逐漸落下了持刀的那隻手,靈氣刃也隨之消散了,覆蓋在她眼睛上的那隻手也隨之落了下來。
月鎏金抬眸望著他,黑亮的雙眸中笑意明媚。
宸宴的神色卻突然一僵,巨痛感霎時襲來,一把尖利的綠色長錐登時從後往前地貫穿了他的腹部。
緊接著,又是一錐,狠戾地扎入了他的頸側,汩汩的鮮血四濺。
「噗嗤」一聲響,月鎏金面無表情地將刺入宸宴頸側的那支靈氣錐拔了出來,在他驚愕的神色中,再度將錐子刺入了他的身體,這次是心臟。
「你就該死。」月鎏金抬手就是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宸宴的前胸,一擊便將他打倒在地了,眼神陰沉冰冷,令人不寒而慄,「因為你賤,不長記性。」
她既無慈悲,更不會有繾綣深情。
話音未落,她便化身成了一隻鳳凰,如同一陣看不見的颶風似的飛出了都城。
夜空如水,明月高懸,無人的暗巷中,宸宴周身的地面上很快便流淌出了一片血,神血滾燙,在冰冷的空氣中冒著熱氣。
他的唇畔也流淌出了血痕,頸側血管斷裂,輕輕一咳,口中就濺出了一攤血。
心口處也不斷有血液冒出。
身上的每一處傷都是致命傷,但他卻死不成,天道不允許他死,可瀕死時的痛苦卻是明明白白的,一種求死不得的折磨。
忽然間,夜色中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了他逐漸僵硬的身體上,落入了他的眼中,冰冰涼涼的。
九重天四季如春,很少下雪。
年幼之時,九重天每次下雪,他都很興奮,以至於拋卻了學業,只顧著去玩雪,甚至還會跟向他授業的太傅犟嘴頂嘴,無視太傅的教導訓斥。
最後的結局無一例外是被君父以玩物喪志的罪名責罰。罰他閉門思過,罰他謄抄經書,罰他書寫悔過論,罰他禁足儲宮不可外出。
那時,九重天的神官們還時常會上書討伐他,說他是神族有史以來最頑劣、最輕浮、最無胸襟的一任太子。
或許他們說的對,他就是心胸狹隘,就是做不到以守護蒼生為己任,更做不到為蒼生無怨無悔。他覺得不值。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不想被當作祭天的貢品。
所以,他時常不想當這個太子。
但就是他這樣一位不合格的太子,竟然會被天道選中,成為苟活在這世上的最後一位九重天神。
有時候,天道確實是挺不公正的,比他有資格活下去的天神可太多了。
他也不想獨活,日日都想死,因為他想君父,想母后,想叔父,甚至想念那群日日對他口誅筆伐的刁鑽大臣們。死了,說不定就能見到他們了,就能回家了。
但死卻成了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怎麼才能死呀?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他也想與親人重逢,也想合家團圓。
也真是疼啊……
宸宴的喉間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渾身麻痹冰涼,死亡的感覺清晰強烈,但就是死不成。
漫天飛雪中,他絕望不已地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身上的傷口開始自行癒合了起來,冰冷麻痹的感覺逐漸緩解,最終消失不見,皮肉變得完好無損,連塊疤痕都沒留下,絲毫看不出被捅傷過。
從地上坐起之時,除了失血過多導致頭暈之外,也再無其他遺症。
又閉眼緩了一會兒,頭暈的症狀也消失無蹤了。
宸宴長長地吐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召喚出了鋒利漆黑的聽風刀,持與左手,化作一陣颶風追出了都城,徹底鐵了心腸——
那隻鳳妖,本性難改,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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