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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哪兒能發燒成這樣?」周峰心急如焚, 說:「沒幾天就高考了, 這可怎麼辦?會耽誤高考麼?」
這種話家庭醫生也不敢打包票,含含糊糊地說:「這個要看個人體質和意志力。我先開些退燒藥, 今晚看能不能先把燒退了。」
魏煙迷迷糊糊灌下幾枚藥丸。
她喉嚨被堵著, 藥丸咽不下去, 在喉嚨間化了, 苦得要人命。
感冒藥的藥效很快就發作了, 腦袋和身體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周峰和家庭醫生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魏煙在床上閉著眼, 明明在睡, 卻越睡越困。
「沒有。」
「以後也永遠都不會有……」
沒有沒有沒有……
她好像陷入了一個思維定式里。
大腦正強迫性地反芻著趙彥丞在書房隨口說的那幾個字。
「沒有。」
別想了。
「沒有。」
別想了!
「沒有。」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別再想了……
睡吧。
快睡。
馬上睡著。
她不斷對自己說著《飄》里堅強的郝思嘉那句著名的座右銘——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永遠都是嶄新的一天。
所以快睡吧, 睡醒了就去上學、去聽講、去做題。
然後高考,然後離開這裡, 那時一切就會好起來。一定會。
她在被褥里側躺著,上下牙輕輕打著顫,兩手握成拳頭,放在胸口做出保護自己心臟的姿態。
可是,她怎麼就這麼這麼難受呢?
她的心好像被一隻手緊捏住,快要被捏爆了。
那隻手在擠壓她的上腔靜脈、主動脈、左心房、右心房……
對,這些都是要考的。
魏煙緊緊閉著眼睛,有什麼黏糊糊、濕噠噠的東西,正順著她的左眼眶流進了右眼眶,最後滾進她的嘴唇上。
她閉著眼用手背胡亂擦著臉頰,臉頰上濕漉漉的淚水怎麼也擦不完。
無語了。
怎麼又哭了呢?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啊?
她以前羨慕別人都會哭,現在卻懊悔自己只會哭。
她甚至因愛生恨,埋怨起了趙彥丞。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就是他的錯。
既然不喜歡她,當初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教她騎馬,給她開家長會,陪她玩電動,帶她坐著飛機穿越煙花。他知不知道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他做的這些事殺傷力有多大?
可是罵著罵著,她的心又軟成了一片。
不是他的錯。
他只是一個很溫和、很善良的好人。
是她太缺愛了,所以突然遇到了這麼一點點,就如同窮人乍富一般,太想緊緊握住。她怎麼會知道,其實愛就像流沙,抓得越緊,流走得反而越快。
半夜,趙彥丞來看她了。
她迷迷糊糊聽見趙彥丞大發脾氣,似是斥責趙家的幫傭和家庭醫生沒把人照顧好。
這種事是非常罕見的,趙彥丞並不是一個不近人情的老闆,今天算是她來趙家這麼久,第一次見到他對待下屬如此蠻不講理。
她甚至從趙彥丞嘴裡聽到了一句髒話。
趙彥丞非常厭惡有人在他面前說髒話。就連趙孟斐再怎麼混,到了趙彥丞跟前嘴巴都是乾乾淨淨的,但趙彥丞自己今天卻沒控制住——
「怎麼照顧的?我他媽就幾天沒回,病成了這樣?」
趙彥丞伸出手,要撫向她前額。
這叫魏煙快崩潰了。
她現在最反感,避之不及的就是趙彥丞的靠近,尤其是這種被當成妹妹的觸碰。
她拼命想躲開,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只能閉著眼睛咬牙默默忍受。
趙彥丞的手結結實實地蓋在了她的額頭上。
那是一雙非常男人的手。他的掌心和虎口附著著常年室外活動磨出來的厚繭,食指和無名指上特殊的繭,則是練習槍機的標誌。那粗糙的皮膚剮蹭在她的臉頰上,像一塊磨砂紙,存在感極強,揮之不去。
偶爾,手腕上手錶冰涼的表鏈也會碰到她的臉頰,像突然貼上來了一塊沒有溫度的冰,隨著他輕緩的動作,他袖口的味道撲扇在她的眼睫上,那是淺淡的菸草味還混雜了晚風的清涼,如果再聞得仔細一點,甚至能分辨出一些梔子花香。
她曾經疑惑為什麼趙彥丞一個男人身上會有花的味道,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趙家老宅主樓門前就是一大叢梔子花。到了夏天,梔子花盛開的季節,趙彥丞從花叢中走過,西裝上便會沾染到花香。
趙彥丞在她房裡留到凌晨一點才回去。
凌晨三點,魏煙突然醒了一次,感覺自己小腹的位置正往下墜。
她連忙夢遊似的起床去衛生間裡換了一條乾淨的內褲和衛生巾。
難怪會病成這樣,原來趕上生理期了,也是夠倒霉的。
她擰開水龍頭洗臉,不斷將冷水撲在發熱的臉頰上,漸漸有了清醒的感覺。
她低著頭,突然有些害怕抬眼去照鏡子。
自己現在的樣子會不會很可怕?口歪臉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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